腊月,御花园中梅花开得正好。宫中的人都说,今年的雪下的大,映得御花园的红梅更加出众,朵朵梅花凌寒怒放,为的正是贺喜皇后将要为大燕再添一位皇嗣。
皇后尹娴自初雪以来便不再踏出凤仪宫,最近半个月为了安胎养神,更是连妃嫔们的早晚请安都一并免去。往日里一天来三次客的凤仪宫这几日从上至下都安安静静,除了每日早中晚来请平安脉的太医,外人想见皇后娘娘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不过这也不能怪皇后过分小心——这已经是皇后所生的第三胎,因为头一胎诞下皇太子南清阙与二皇子南清麟的缘故,皇后的身体一直亏空,第二胎也因此小产,如今这第三胎业已足月,临盆只在这几日,是断然不可放松的。太医叮嘱,万望皇后暂且将诸事放下,只安心养胎,否则一旦在此时小产,必定一尸两命,即便华佗在世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今日正是十五的大日子,皇后虽不见人但考虑到近日来身子并无大碍,方才紫宸殿的太监又来传话说皇上今夜仍旧会按祖制来看望皇后,因而还是将暂时打理六宫事务的贵妃华氏与淑妃秦氏叫到宫中问一问近来宫中的事务,以免皇上问起不好作答。
淑妃秦氏是镇国公秦萧的yòu_nǚ,生性温良恭顺,很识大体。大燕立国尚不足三代,先帝烈文以公主身份登临帝位更是事急从权万般无奈之举,算到当今皇上这一朝至今大燕也没有除了烈文皇帝以外的第二位嫡公主出世。淑妃秦氏是在天裕十六年奉旨入宫的,那一年她的长姐为了大燕边陲的安定放弃了原本定好的姻缘,以大燕平阳长公主的身份和亲西越,而皇帝为了表示对秦氏忠孝的嘉奖,特旨册封秦萧为一等镇国公爵世袭罔替,享亲王俸禄,而他的yòu_nǚ秦浅则迎入宫中先是册为淑嫔,半个月后便晋位为妃,恩赏不断。
相较于淑妃,贵妃华氏则稍显寻常。大燕佳丽众多,华氏为其中佼佼者。烈文皇帝在世时亦曾说过,天下女子以权倾世者唯朕而已,然女子之美终归于色,色者,洛川尹氏与长安华氏不相上下耳。这正是盛赞贵妃华氏与皇后尹娴之妹尹姝貌美之言。华氏是宰相华旭的长女,未出阁时便因华旭的看重而在华府地位超然,从前还是太子的皇帝喜欢她的美貌于是迎入府中为侧妃,而华氏也极会利用自己的美貌以及家族的势力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她在皇帝身边十九年,还为皇帝诞下了五皇子南清祈,在宫中的威望仅次于皇后,是一个看上去与听上去同样危险的女人。
一大早,淑妃便到了凤仪宫门前,凤仪宫的掌事宫女书云前来迎接。淑妃一向穿着素雅,今日更因是皇后召见,怕穿着过于繁复华丽会使戾气过重冲撞胎神,故而一应珠翠全无,玉簪素钗便做装饰,只求既不失体统,又不冒犯皇后。书云上前福身行礼问安,说道:“淑妃娘娘有心,皇后娘娘这几日身上仍虚,那会子才勉强起身,且请娘娘稍坐片刻,待贵妃娘娘前来,皇后娘娘一并召见。”
淑妃点点头,“书云姑娘且告知娘娘不必着急,还是娘娘的身子要紧,本宫是妃嫔,岂有坐等皇后娘娘召见之礼,本宫便在此处恭候,姑娘只安心回去侍奉娘娘即可。”
书云再将淑妃往屋中让,淑妃也只是笑着摇头,书云见她意志坚决也不好再让,便只好又行一个礼回身往寝殿走去。腊月的清早,天极冷,书云走后淑妃身边的婢女言年小声埋怨自家娘娘,“主子进屋去多好,外面待久了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淑妃看了言年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也糊涂忘事,我原来是怎么教你的?咱们秦家如今是这大燕唯一一份的天恩浩荡,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按规矩,皇后召见,妃嫔就是应该立于此处恭候,不管站多久都是应该的。前朝老爷和哥哥们尽心辅佐皇上,在后宫,本宫也应如此,方才不至于落人口实,日后为人轻贱。家大业大,任何的行差走错今日看来仿佛都可以原谅,可一旦来日东窗事发祸起萧墙,这一桩桩、一件件‘小事’可就都是足以掉脑袋的大事了。”
言年低头认错,身后宫门外传来步辇落地的声音,淑妃主仆回头看去,原来是贵妃声势浩大的来了。贵妃素喜奢华,又爱穿红的,远远看去她猩红色斗篷、乌云般的云鬓加之红唇齿白凤目流光的美丽容貌,站在这皑皑白雪之间,足可以令今冬最出众的梅花黯然失色,见到淑妃主仆站在院中等候,贵妃说笑着走过来,拉起淑妃的手嘘寒问暖起来,她说道:“淑妃妹妹,可怜见的,你总是这样勤勉,这天这样冷,瞧你的手冻的,六宫之中可再找不出你这样温柔聪慧又恭敬勤勉的佳人了。”
淑妃的手被握着,便只好福身颔首算作向贵妃行礼,“姐姐谬赞了,妹妹愧不敢当。”
贵妃这才松开淑妃的手,与她站到一排,偏过头轻声说道:“妹妹可听说了那件事?”
淑妃一脸疑惑神情,正欲开口询问是何事时,书云从寝殿中开门出来,走上前福身说道:“两位娘娘久等。皇后娘娘已经起来了,请两位娘娘进殿说话。”
贵妃笑道:“罢了,进去说吧。”说着便拉起淑妃的手往殿内走去。殿内清甜的香气与一室暖意融合的恰到好处,二人进殿后便有宫女上前接过斗篷手捂并端来新的手炉与脚炉,皇后未施粉黛只是松松垮垮的挽了个发髻,身上也只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