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丹砚听厉秋风侃侃而谈,将鱼鳞阵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不由佩服万分。她思忖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厉大哥,想不到你不只武艺高强,对于兵书战策竟然也有如此见识,当真令人佩服。我哥哥武艺或许不在你之下,只不过他不喜欢阅读兵书,时常被我爹爹呵斥。我爹爹还曾用楚霸王项羽的事迹来说服他,说当年项羽若不是一心苦练武艺,而是多读兵书战策,也不会在垓下一战被韩信用十面埋伏之计打得全军覆没。我哥哥却不服气,说当年若是他与韩信对决,才不会去与韩信斗什么阵法。与其耗费心血统率大军征战,还不如趁着夜色潜入韩信军营,一剑将他杀了,然后将韩信的人头高悬阵前,不信汉军不投降。我爹爹听了之后,气得脸色都变了。若不是我哥哥跑得快,我娘又在一旁拦着,他必定会被我爹爹痛打一顿。”
厉秋风摇了摇头,口中说道:“说来惭愧,我哪里读过什么兵书战策。只不过随我师父在蜀中隐居之时,闲来无事,他老人家给我说过许多古时候兵家征战的故事。他老人家曾经说过,诸葛武侯为了北伐曹魏,在汉中屯兵,以阵法操练军士,其中便有这座鱼鳞阵。只不过诸葛武侯对鱼鳞阵做了许多改变,使得这套阵法在驱动之时更加凌厉。”
他说到这里,转头向山下望去,接着说道:“想不到扶桑人竟然也懂得以鱼鳞阵来操练军士。柳生宗岩处心积虑,要夺取大明江山,以汉人的阵法来对付汉人,对咱们来说,真是极大的侮辱!”
此时空地上又点起了五六堆火,使得四周越发明亮起来。只不过那些黑甲军士仍然凝立不动,似乎在等待号令。慕容丹砚看了半晌,转头对厉秋风道:“厉大哥,若他们真是在操练阵法,为何一动不动?难道这鱼鳞阵只是站着吓唬敌人不成?”
厉秋风道:“姑娘说笑了。鱼鳞阵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将精锐军士列于鱼头位置,一旦开战,前锋一鼓作气,有进无退,如同钉子一般楔入敌阵,直扑敌军中军。而大队人马位于鱼腹,待前锋在敌阵冲开缺口之后,大队人马随之跟进,一面掩护前锋侧翼,一面将敌阵的缺口撕得更大。如此以攻为主的阵势,怎么会站着不动?”
厉秋风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方才咱们看到这些兵马冒着大雨出行,猜不透他们要做什么。依照眼下的情形,多半是扶桑人故意在大雨之中操演阵法,激励士卒,想要练出一支精兵,用来对付大明。”
慕容丹砚点了点头,面有忧色,口中说道:“半年之前,我从慕容山庄溜了出来,一路北上,沿途也见过许多官兵。这些官兵大半为非作歹,别说行军操练,只怕连兵器都拿不稳。若是遇到这些倭寇,非得大败不可。”
厉秋风道:“姑娘说的极是。昔年太祖立国之初,为了蓄养民力,改募兵为屯田兵,以为官兵可以自给自足,不至于累及百姓。却不知那些无耻将官,将军士和开垦的田地视为私产,又吃空饷,喝兵血,使得军士疲惫之极。我在京城之时,听说东南沿海的倭寇嚣张之极,往往十几人便能将几百名官兵打得落荒而逃。初时我还以为是倭寇凶悍,能够以一当十。可是后来见到所谓备倭兵精锐,都是些老弱残兵。而且卫所空额多到吓人的地步,名册上写着一千二百人,实际上能有二百军士,便已是烧高香了,余下的空额都被带兵长官吃了空饷。就算剩下一二百名军士,却也是一些老弱病残。平日里他们只是耕田种地,为卫所长官干些私活,一年到头难得操练几次,几乎连刀枪弓箭都拿不起来,又何谈与倭寇交战?”
厉秋风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前:“前年北镇抚司派人到福建莆田办差,回来说了一个笑话。当地出了一件劫财杀人案子,知县衙门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驻扎在该县的官兵将犯人擒住,押送到巡抚衙门正法。巡抚大人知道福建各地卫所长官大吃空饷,军士十不存一,怎么会有如此有种的官兵,竟然能够帮着知县衙门捉拿犯人?后来他派人私下里去打听此事,这才知道抓到犯人的那处卫所名册上有一千五百名军士,其实不过三百余人。而这三百余名军士之中,有七八十人原本是绿林响马。倭寇在福建为恶,势力越来越大,已经不满足于在沿海抢掠,时常登陆作恶。这七八十名绿林响马所在之地被倭寇抢得干干净净,他们无处发财,贫困不堪,实在吃不上饭了,竟然投到军中,想混一碗饭吃。这些响马虽然也没有什么本事,不过比卫所中的那些老弱之兵强多了。劫财杀人的犯人作案之后,偏巧遇上了这伙官兵奉卫所长官之命外出贩卖石材,双方打了一架,犯人不敌,这才被抓捕归案。巡抚大人知晓此事之后,苦笑着说道,想不到最能打仗的官兵,竟然是一伙强盗。”
慕容丹砚听厉秋风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厉秋风却是心下沉重,暗想官兵腐败无能,要靠着他们对付倭寇和鞑子,那是想也休想。看到山下倭寇军容整齐,号令森严,就算官兵前来围剿,只怕也不是倭寇的对手。
此时空地上大火熊熊燃烧,将四周照得一片光明。骑在马上那员黑甲将军右手一挥,号角声又响了起来。厉秋风和慕容丹砚心下一震,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又矮了半分。待到号角声停止之后,众军士将手中的火把齐齐放在地上,双手端起长枪,发一声喊,直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