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蓝承宇接到消息入宫时, 昭德帝正在处罚下人。
因着半边身子动弹不得,昭德帝在心慌意乱之下,脾气越发急躁, 一点点不满意,都能放大为无数倍。
蓝承宇深受昭德帝信任, 时常出入宫中, 昭德帝身边的宫人们与他也有些交情, 在引他去见昭德帝的路上,忍不住提醒道:“皇上被奸佞小人所害,病情加重,心情也极为糟糕。宫里头来探过病的娘娘们, 几乎都被皇上骂过。如今,也只有长寿公主能够稍稍安抚一下皇上的心情……”
“武安侯可要小心些才好,莫要犯了皇上的忌讳。如果可以的话,多捡些开心的事说与皇上听。”
蓝承宇认真地听了,一一记在心中, 末了, 摸出一片金叶子塞入那宫人手中:“多谢公公提点。”
他虽为人高傲, 性子冷清, 但并非不识人情世故的那等人。虽然他深受昭德帝看重, 圣眷甚至不亚于几名皇子,但他从来不曾轻视过昭德帝身边的近侍。
君心难测。今日君王信任你, 谁知道这信任能维持多久?从前周家人不也深得昭德帝的信任么, 可如今, 周贵人被打入了冷宫,垂死挣扎,周贵人的兄长被直接斩首示众,周贵人的父亲也遭了牢狱之灾。
与昭德帝身边儿的近侍处好关系,就算这些人不能在昭德帝耳边为他们蓝家美言,至少不会给他们添堵。
像这次,昭德帝与周贵人幽会之事传到了宫外,蓝承宇相信,绝对不是偶然。除了后宫之中有人想让周贵人倒霉之外,昭德帝的身边,绝对也有看周贵人不顺眼的近侍在不着痕迹地使力。
“武安侯,前方就是皇上的寝殿了,这个时间,长寿公主怕是正在里面给皇上喂药呢。您自个儿小心着些,奴才就不进去了。”为蓝承宇引路的太监低着头道。
因近日昭德帝越来越不好伺候,如非必要,底下的下人们也不愿意往昭德帝跟前凑。谁能保证自己的言行举止不会无意间惹怒了昭德帝?
蓝承宇闻言,点了点头,大步跨入殿内。
“微臣给皇上请安。”
宝络正坐在床头,哄昭德帝喝药。昭德帝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教宝络哄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配合地把药喝完。
趁着昭德帝不注意,宝络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丢了颗蜜饯,笑眯眯地道:“这样就不苦了。”
昭德帝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你当朕是小孩子呢!”
宝络瞪大了眼:“可不是?从前儿臣小的时候,不肯好好喝药,父皇还教训过儿臣呢。如今,父皇生病了,比儿臣还要不乖……父皇,您要是不肯好好喝药,日后,您可没资格说儿臣了啊!”
昭德帝闻言,摇了摇头:“你啊你,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竟还管起朕来了!”
“您是儿臣的父皇啊,儿臣自然关心您。您看您,药都不肯好好喝,怎么能尽快好起来呢!”
“……你觉得,朕还能好起来?”昭德帝的神色晦暗复杂。
宝络却不假思索地道:“当然。父皇您是天子啊,自有上天的庇护。再者,儿臣听太医说了,您这病,若是好好将养着,是极有可能复原的。怎么,您不信?”
其实,太医的原话是,昭德帝这病很难治,虽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但这可能性很小,只有慢慢将养着,看有没有养回来的那一日。不过,这话,谁也不敢在昭德帝面前说。否则,盛怒中的昭德帝,怕是能把说这话的太医给拉出去砍了。
昭德帝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虽然因为自己的病而烦躁不已,但到底没有彻底绝望。
经过宝络这么一插科打诨,他的心情立时便放松了下来:“说的是,朕要好起来,日后,好亲自为朕的宝络主婚,看着宝络出嫁。”
宝络低下头,作娇羞状:“父皇,您坏,就知道打趣儿臣?”
昭德帝哈哈笑了几声,注意到一旁的蓝承宇:“承宇也来了?近些日子,你就常入宫来陪陪朕吧。”
身体的虚弱,到底让昭德帝产生了不安感。这个时候,他十分希望他信任的人都在他身边陪着。
蓝承宇闻言,道:“微臣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微臣到底是外臣,频繁出入宫中,怕是不合规矩。”
昭德帝闻言,佯怒道:“你这是要抗旨不成?”
宝络插话道:“哎呀武安侯,父皇说什么,你听命不就好了?哪来那么多的话!在这宫里头,父皇的话,就是规矩!依本宫看来,你干脆给父皇当一段时间的侍卫得了。有你贴身保护,父皇必会十分安心,平日里父皇若是闷了,也能多一个说话的人。”
蓝承宇抬起眼眸与宝络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宝络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中似乎带了些许深意。
一见蓝承宇望过来,宝络下意识地就要移开视线。旋即,又像是意识到宫中是自己的主场,自己不该露怯,便又不甘示弱地狠狠瞪了回去。
见状,蓝承宇有些想发笑。但到底场合与时机不对,硬生生憋回去了。
宝络见状,朝着蓝承宇呲了呲牙。她才刚做出这个动作,蓝承宇双肩抖得越发厉害了。
也幸好昭德帝半边的身子如今动不了,只能卧躺在床上,看不见蓝承宇与宝络之间的机锋。否则,他怕是会被这两个在他病床前搞怪的人给气死。
不得不说,宝络还是颇善于揣摩昭德帝的心思的,她以玩笑般的口吻说出的这句话,恰好暗合昭德帝的心意。昭德帝想了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