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波去诡谲,后宫之一片凛冽。
骆公公跪在地,眼神淡然,看不出什么色彩变化。
齐皇帝坐在椅子,轻啜着茶色,亦是看不出喜怒哀乐。
骆公公有些愕然,没想到到了此时此刻,齐皇帝仍旧敢喝他给倒的茶,仍旧敢和他独处一室。
齐皇帝淡然道:“洪丰是个聪明的,在朝堂对此信未多言语,也未说出告发你的人是谁。你有何想法?”
骆公公的脸仍旧平淡得如一潭死水,在皇帝挑了眉毛不耐烦之时才回道:“万岁爷,能如此恨老奴又能接触如此机密之事的,除了平儿,怕是没有别人了。”
齐皇帝点了点头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骆平告发,朕竟不知道身边养了一条蠹虫,长此以往,蛀倒了朕的大好河山。”
骆公公未置可否,本以为迎来的是皇帝的雷霆震怒,却未想到皇帝在朝堂未张扬此事,两个人,平心静气的如同拉着家常。
而实际,此事魏知行知晓、洪丰知晓,骆公公知晓,唯一不知情的反而是立了“大功”的骆平了,他甚至不知晓自己什么时候大义灭亲、什么时候“告发”的骆公公,在他印象里,他只是送过一封信,且是用八爪鱼汁换过的墨仿写的。
齐皇帝轻轻叹息了一声,令人不明其意,随即淡然道:“朝堂所说的事,是真是假、后果轻重,你心知肚名,若真想出卖朕,不会是朝堂所说的旁枝末节。你侍奉过三朝天子,又是看着朕长大的,朕不必说你也明白朕的所思所想,替朕分忧。”
骆公公眼睛里冒起了一丝泪光,自己看着皇帝长大的,自然明白皇帝的为人,月亮公主可以枉开一面出家为尼,甚至将来的泯王可以饶其死罪,只有自己,怕是活不成了。
即使朝堂怀疑皇帝身世的细节不是他透露的,到头来都会扣在他的头,随着他的离去,让真的都变成假的,皇室的身份再也容不得玷污,如同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自己,死定了。
骆公公深深的三拜九叩道:“老奴罪有应得,理应受过。千刀万剐,难赎其罪。”
齐皇帝淡然一笑道:“千刀万剐免了,自裁留个全尸吧,五日后是冬藏节,黄泉路也不会饿着。”
“谢主隆恩!”骆公公趴跪在地,泣不成声,如此模样,已经是齐皇帝最大的恩典了,留个好名声,留个全尸,在庆祝丰收仓储的日子离开,来生定会托生个殷实的好人家。
见齐皇帝已经闭目养神了,骆公公暗自退了下来,回到清心所,却见一个小太监在室内神色慌张。
一问才知,众人犯在被押回大理寺的路,被一伙不明来历之人围攻,在朝堂帮称过齐阳郡王的大臣们一瞬间便死亡贻尽,齐阳郡王却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成越也受了重伤,被抬到了第一御医之称的何院判处,何院判抢救了一个时辰,最后宣告成越不治而亡;
几乎所有人断定,此次行刺是泯王杀人灭口,想将朝堂之事此翻过,所有刺客的刀剑,玩命似的往除齐阳郡王之外的所有人身招呼,包括明月在内,毫不留情。
最后,只活下来明月和齐阳郡王二人。
为确保人犯“安全”,齐皇帝命人将这二人押至了皇宫大内,由御林军亲自把守。
骆公公不由得木立不动,形同蜡人一般,半天才咽了口唾沫艰难的问道:“殷明月进宫了?押在哪里?”
小太监笃定的答道:“小的碰到了押送的夏千户,听他埋怨说最晦气的地方,应该是理贤宫。”
骆公公本来愁眉苦脸的模样顿时消散了,一切的郁结与不明,竟在此刻有些豁然,自己为何要五日后自裁,自己为何在五日内还保留着大总管的权势,帮了泯王的大臣为何离死亡,成越为何伤重而亡,殷明月又为何押进了宫,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为了曾经说过的一件事。
骆公公不由得展颜笑了,皇权路,形同黄泉路,时刻伴随着死亡------不是你死,是我亡。
齐召,也不例外。和所有的皇帝一样,心狠手辣、睚眦必较。
魏知行在宫外为他出谋划策、铲除泯王、九死一生;齐皇帝却在宫内憎恨魏知行,怨责他过去不全力尽忠,如今尽了忠,却是为了那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农女。
这股子恨意和怨怼,来得如此的猝不及防和匪夷所思。
而这怨责的后果,不能在魏知行身应验,只好由殷明月来承担了,而这个“最魁祸首”,将来接受魏知行雷霆震怒的,不可能是皇帝,只能由骆公公来充当了。
骆公公却不以为杵,冥冥似乎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的变数太大,如同赌徒一般,也许是一败涂地,满盘皆输,也许是枯木逢春、后积薄发。
这世间之事,又有谁说的清、道得明呢?
骆公公温暖的一笑道:“去告知御膳房骆平,理贤宫需要一份大补宴,要他卯时亲自送过去。”
小太监连忙答诺一声,便匆匆而去。
骆公公怔凝了片刻,走到一处佛龛前,燃了三支香,嘴里嘀咕着什么,将香插进香炉,这才伸手在佛砝锍槌鲆恢灰构馄坷矗如珍似宝的抚摸了半天,却始终没敢打开盖子,嘴里似欣喜又似怅然道:“杂家对得起骆家。万幸保得一幅全尸,做个全乎儿鬼。”
骆公公珍而又珍的将瓷瓶纳入怀,热泪己是润溢出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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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紧紧窝在床榻一隅,感觉浑身冰冷,牙齿都在打着颤,丝丝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