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终于过去,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全副武装的京司护卫上,鳞甲折射出无数细小的光晕,那枪头的新绑的红缨随风而动,拿着锄头、木棒等家伙什的庄稼汉不禁倒退一步。
“谁敢动我相公!”
小路尽头,李德音骑着一匹马,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头上的珠钗因为一路颠簸所剩无几,脸上的浓妆更是被汗水冲出一道道痕迹,可是,宋子清从来没觉得,她这么美。
“德……德音。”
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李德音整了整衣裙,从容了走过来,还给了那个男人一个安抚的笑容。
单纯的一个口型,宋子清却看得分明,“有我”,她说。
“二叔大驾观临,真是让侄媳这个小庄子蓬荜生辉啊!哎哟,恕媳妇眼拙,这位大人是……”
“理刑司的李大人,理刑司侄媳该听过吧,男子进了就没有完人出来,女人……呵呵,就出不来。”
李德音莞尔一笑:“二叔又吓侄媳不是,咱自家的事关上门来自己解决,外面的人哪理的清啊!”
宋云护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还是侄媳懂事。”
两人相视一笑,李德音的识时务也让理刑司大松一口气,不闹出什么事最好,就带人出趟城,轻轻松松十万两。
“子清啊,你入赘的事当初族里也不同意,但人伦孝悌是立足的根本之道,子不言父之过,你却因此生恨,累及生父性命,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念在同族的份上,族里决定放你一条生路。”
“二叔真是大义,不知生路是……”
“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族里就在不追究。”
李德音低下头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像是思考了半天突然朝着四周的京兵看去:“二叔倒是好意,怕是我们前脚走,后脚就张扬开了。”
“李大人跟叔父是老交情,也愿意为你父亲留下一股血脉,只是上门是客,自要好好招待。”
“招待,怕是用银子堵嘴巴了。二叔是这个意思吗?”
宋云护的脸立刻沉下来:“侄媳是不是想进理刑司看看。”
话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就从来没听说过女人进理刑司的,管你是不是冤枉,进了大门就等于失了清白,女子再无颜面活在世上,哪怕你不死众人的唾沫星也会将你淹死。
“二叔这般好意,我夫妻二人真是感激不尽,只是李府家大业大,一时怕是走不了。”
“这不有你二叔吗?子清,你放心,你二叔还有你诸位叔公一定帮你看好家业。”其他几位族人终于忍耐不住。
宋云护转了转手上的板子:“子清认为呢?”
李德音喉咙里发出一阵笑声,越来越大,嘲讽之意分外刺耳。
“真是天下第一好叔父啊,不但亲自给自己的侄子按上莫须有的罪名,还能不计前嫌为他寻谋生路,叔父若是不做官,当个账房先生一定日进斗金,这算盘打的真真是好。”
“哼!李府是做生意的,命跟家业之间哪个贵重,想必侄媳心里有权衡吧。”
若是之前还虚以委蛇,那么这句话就是让你做决定了。
李德音走到宋子清身边,眼里闪过一丝泪光:“二叔的意思我明白了。能和相公亡命天涯我德音绝无二字,只是要相公背负一生骂名,我李德音宁死不从!”
她挥了挥手,围在身后的家丁农户退了下去。
“子清,那就别怪二叔了。”
“唉!没事孩子小,□□□□就知道,命跟其他东西没有可比性。”李大人走上前拍了拍宋云护的肩膀,两个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像是对家里的劣童束手无策,动动手,只能关起来慢慢教养了。
“相公,怕不怕?”
“不怕,我知道你回来救我。”
若是李德音配合那最好不过,若是反抗,那就抓起来,反正他们是宋子清的同族,又是长辈,管教晚辈谁又能说什么呢!
“住手!”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宋云护脸上的表情一顿,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怎……怎么,是你?”
“很意外吗?怎么就是不能是本王了。”
皇城里面,一顶宫轿拐过一道道宫门,最后在后宫的慈宁宫停了下来。
案前禁卫军正一丝不苟的禀告着,上位的天子露出一抹笑意。
“哦,皇叔出城了,他去凑什么热闹?”
旁边低眉顺眼的大公太监躬身说道:“陛下,阳陵王妃十年前跟宋云景和离了,但是却留有两子一女。”
想到那一场闹剧,天子终于笑出声:“还是个护崽的。”
这话说的粗俗无比,可是想想阳陵王那个大老粗,一副山大王的做派,便也怪不得陛下如此打趣他了。
阳陵王妃孟氏可谓一代奇女子,和离之后还能二嫁,当时嫁入皇室可谓轰动一时,只是到底一女不事二夫,这十年来孟氏和阳陵王多在封地,对宋家子嗣更是不闻不问,年前因为皇上五十大寿才又一次踏入京城。
没想到这次竟然惊动阳陵王亲自出手,可见对那孟氏的重视。
“王……王爷!下官参见阳陵王,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不如改日扫榻以待,我们……”
“谁跟你我们,我们,别整那些虚的。”阳陵王挥了挥他壮硕的手臂,马鞭儿从一众人前闪过,指着宋子清和李德音说道:“这两人你动不得。”
宋云护脸上有些难堪,还是恭敬的回话:“王爷,这是我们将军府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