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行啦，撤了吧。”素元帝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起身时腰不自觉的弯了一下。
李风的心揪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臂递上去，只是还没走出大殿就撞上一个急冲冲的人影。
“狗奴才，别惊扰了陛下。”
“奴婢该死，可是……可是大……大将军已经到了宫门口。”
两人皆是一愣，李风看了看天色，不确定的问：“你说谁？大将军，他不是后日才到吗？”
素元帝眼神几经变幻：“宣。”
李风叹了一口气：“浓茶喝多了伤神，奴婢给您熬碗汤去。”
素元帝却罢罢手：“你去把太子叫来。”
李风睁大眼睛，然后哎了一声，脚步都轻快很多。
太子来的到时快，宋铁峰硬是被喜公公压去洗漱了一番，达到殿内时，看到烛火下对桌相饮的父子俩他微微一愣。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话还没说就被一双年轻的手扶起来，正是太子，他面带浅笑，脸上洋溢着一份激动。
“大将军快快请起。”
皇帝似乎并不在意，他举着茶杯点了点下方一个位置，太子立刻大喜，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轻轻地将他请到那个位置上。
其他人早已退到殿外，唯有李风给三人斟茶。
喝完一杯，素元帝这才抬头打量了他一眼：“瘦了，黑了，还老了。”
宋铁峰略显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还能为陛下驱马，为陛下迎敌！”
素元帝愣了一下突然大笑出声：“好，果然是千古良才。”
却见后者突然跪倒在地。
“大将军这是何意？”
“臣有罪，没有按诏回京特此请罪。”
素元帝不甚在意的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朕甚能理解，坐下说。”
宋铁峰看着那杯茶，竟苦的眼睛都快受不了，他又跪在地上，双手将一枚兵符高举：“罪臣纵容妾室致使家宅不宁，兄弟阋墙，治下不严，让万千将士蒙羞，臣罪该万死。”
素元帝看都没看，反而接过李风的铜壶：“其实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太子疑惑的看向天子，却见他手法熟练的将旧茶掏出来，重新放好茶叶。
“黑茶在白日比较提神，晚上喝却容易伤身子，还是红茶温和一点，正适合这样的夜。”
一户沸水注入壶内，茶叶被蒸腾的热浪激得上下翻滚，若有若无的茶味和在蒸汽里，那只掌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手，从蒸汽中穿过，温柔又精确的捏起内胆：“朕有时候觉得喝茶挺累，又是烧水又是洗杯，第一杯茶还必须敬了天地，喝到嘴里明明烫的要死，吐出来不雅，喝进去难受，完了还得赞一声‘好茶’，但是凉茶呢又没人喝，精气已泄，早没了茶香，来尝尝朕的手艺。”
太子似懂非懂的看向天子，后者递给他一杯茶，然后将兵符扔到一旁，换了一杯热茶给他。
上好的茶杯一点也觉察不到滚烫，喝进嘴里却宛如饮食了一股热流，从喉间到胸膛，那股茶香似乎还在唇齿间徘徊，又似乎穿过喉咙，直达心底。
“酒能让人暂时获得勇气，茶却让人不需要勇气。”
“父皇，儿子不懂。”
“等你长到跟朕一样老了，就会明白，人活着不止需要勇气，他还需要取舍。”
“罪臣谢恩。”宋铁峰仰头像喝酒一样倒进嘴里，然后深深地拜服在地。
半响之后手臂被人轻轻一拉，李公公的脸上笑的像朵菊花：“宋将军陛下请你起来。”
他后知后觉的瘫坐在座位上，刚才那个瞬间，他还以为……以为……
“朕不会让你死，毕竟，朕的太子还需要你。”
像是了解他心中的疑问，宋铁峰惊愕的抬起头。
“朕都说了，这是好事，那个被你追杀的儿子救了你。”
“我没有……”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难道要说是朱杨二人擅自做主吗？他怎么能让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因为自己的家事掉脑袋，还特别是在他们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是啊，天子容不下一个功高震主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却需要一个背负骂名的勇夫，他抬头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太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您是一位好父亲。”
“哼，那还用你说，朕从小就样样拔尖，每个夫子都说朕是他们的得意门生。”
“臣自愧不如。”
“你也就是瞎，改天让太医给你治治。”
“谢陛下。”
“……”太子求救般的看向大公，后者摇摇头，老奴也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