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的水声,这是哪里?
苏三睁开眼,发现自己处于江水中间,双手正在拼命的扑腾,可是身体还是一点一点的慢慢下沉。
苏三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这不是三年前,自己落入江水的地方么?她又一次的来到这里了?
这一次,却不会有人来救她了吧。因为四周看上去没有半个人,天空挂着零星的几颗星星,岸边都是黑漆漆一片,连路过的汽车都没有。
正在这时,苏三感觉到一支冰冷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脚踝,这手掌的温度比江水更低,带着刺入骨髓的寒意。
苏三往水下看去,虽然江水的能见度很低,但是苏三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水下那个人的脸——是一个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少年的脸,三年前跳入江水中救起她的盛夏!
但是现在水下的那个少年,身体浮肿,浑身都是青斑,脸色铁青,胸膛没有任何起伏。这是一个死人。
偏偏那死人看到苏三朝她望去,就睁开了眼睛,那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眼珠。
铁青浮肿的少年睁着惨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苏三,嘴唇一张一合,那声音尖锐刺耳:“你也一起下来吧,到地狱来!”
说罢那少年就拉着苏三的脚向水下沉去。苏三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那只手掌,只能徒劳无功的看着江水慢慢没入自己的嘴唇,鼻子,眼睛,然后是水呛入肺部的剧烈疼痛,最后是窒息的无边痛楚。
呼呼呼,苏三挣扎着醒了过来,从梦里窒息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但是身体出了一身冷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沉重,就好像她刚才真的窒息了一样。
自从三年前的落水事故之后,苏三每晚都会做这样的噩梦。每天晚上,都会遭受一次近乎窒息的精神折磨,按道理来说,梦里的感觉是不会延伸到现实的,可是她每次梦醒的时候,那窒息的感觉却直接从梦里延伸到了现实,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就会恢复。但是带来的痛苦感觉却深入骨髓。
这夜夜折磨她的痛苦,也在提醒她,提醒她失去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
三年前的落水事故,正确来说,那不是事故,而是自杀。
这源头,还得从苏三的原家庭说起。
苏三一家是从农村到城市讨生活的农民家庭,父母贩卖水果供一家五口。大姐名苏大,初中毕业后就没有继续读书,帮着家里做了一年生意,最后去南下打工了。二姐出生没多久就病死了。二姐病死后,家里十年来都没有生育,到了第十一个年头,才有了苏三。
可惜苏家千盼万盼的是想要个儿子,结果盼了十一年还是个女儿,苏父气得差点没把刚出生的苏三摔死,而这宣告了苏三苦难日子的开端。
终于一年之后,家里降生了小弟,苏鹏程。从名字也可以明显的看出,小弟被寄予什么样的厚望。
从苏三有记忆的时候,大姐就已经不在家中了。而苏三上学前的三件事,就是做家务,带小弟,忍住父母的打骂。
苏父卖水果收到了假钱,苏三挨打;家里地面没有扫干净,苏三挨打;小弟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饭,苏父苏母还会对苏三进行双打。
于是,在苏父苏母身体力行的教导下,小小年纪的小弟,都学会了怎么欺负苏三。抢苏三的东西,把地面床铺弄乱,故意吃饭吃很少,然后饿了去告状说没吃饱。苏三的挨打日子简直就成了日常。
等到苏三稍微大一点上学的时候,她土气的外表加上名字,总成为同学们的嘲笑对象。这些刚识得些许字的小孩子们,可不懂得欣赏什么京剧,但是从不妨碍他们拿这个来取笑苏三。喊她名字的时候,总是特意喊“名妓苏三”,或者喊她“小三儿”,字里行间全是恶意。
苏三气得没法,有一天忍不住跑去跟苏父苏母说想改名字,然后又得到了一次双打。之后再不提此事。
学校与家庭的双重打击之下,苏三变得沉默寡言,从此专注于读书,成绩倒是一路遥遥领先。
而苏三九岁那年,迎来了生活里第一丝曙光。
家附近搬来了一户人家,盛夏父子俩,而盛夏,刚好与她同校。
盛夏父亲有一手好木匠活,找他装修的人不少,小日子过得惬意,惟独一个毛病,爱喝酒,喝酒必醉,醉了必打人,至于打啥人,自然是他自己的儿子盛夏。不过十二岁的半大小子,早学会了反抗,于是盛夏家经常上演扭打与追逐的戏码。
盛夏打不过了就跑,那逃跑的速度可不是喝醉酒的人能追上的。
而苏三,就带着点羡慕的眼光看着逃跑掉的盛夏。
一来二去的,盛夏也发现有个小姑娘老是注目着他,自然也知道了,苏家对苏三行使的棍棒教育。
盛夏年纪虽然小,却天生是不打女人主义的拥护者,对苏三的态度就莫名的亲切了起来。
一直开启炼狱模式的苏三,终于遇到了第一个对她亲切友好的人。
盛夏知道苏三经常吃不饱,于是在学校里老是给苏三带吃的,还推说是自己吃不完才给她的;那些嘲笑苏三的同学,盛夏跑去狠狠的收拾了一通,哪怕之后写检讨请家长,自己都被爆揍一顿,但是这之后苏三在学校的日子清净了很多;盛夏还教导苏三,怎么收缩肌肉,在不让人察觉的情况下轻微摆动身躯,让挨打的力度变小。
漆黑的房间里,苏三没有开灯,双手抱膝安坐在床上,静谧的凌晨,回忆渐渐涌了上来。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