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习嬷嬷就在院子里教导几个宫人,声色俱厉。
几个宫人头上一人顶着一盏茶,半蹲着身子,已经不知道蹲了多久,全都歪歪扭扭,头顶的茶盏也摇摇欲坠。
“严嬷嬷,安生姑娘过来了。”绿簪见那教习嬷嬷望过来,就赶紧出声道。
教习嬷嬷凌厉的眼梢瞥了安生这里一眼:“姌妃娘娘已经提前交代过了,有劳绿簪姑娘跑这一趟了。”
绿簪冲着嬷嬷一笑:“人已经带到,我就回去复命去了。”
严嬷嬷点点头:“请姌妃娘娘放心,安生姑娘在我这里一定会照顾妥当的。”
绿簪又看了那些受训的宫人一眼,干笑两声,带着一点庆幸扭身走了。
安生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严嬷嬷开恩似的对着那些宫女道:“我这里有话要交代安生姑娘,你们暂且休息一盏茶。”
宫女们立即如逢大赦,迫不及待地取下头顶茶盏,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几乎就要立即瘫软在地上。
严嬷嬷回身一瞪眼睛:“都忘了自己的本分了不是?竹板吃得还是不够!”
有宫女醒过神来,忙不迭地去搀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应当是麻了半个身子,一时间站不起身,忍不住轻颤,在身后两个宫人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那女子一直低垂着头,穿一身束腰胭脂红宫装,面上蒙着一块杏花粉薄纱,低垂着眼帘,安生只看到她两弯柳叶一般弯弯的细眉。
严嬷嬷冲着安生一笑:“安生姑娘,既然娘娘将您送来老奴这里教习宫中礼仪,老奴就必然会尽职尽责,将老奴所知道的,尽数传授于安生姑娘。
过程或许很是严苛,多有得罪,但是这都是姌妃娘娘的一片苦心,也是老奴的一片好意。还请安生姑娘不要记恨老奴的不留情面。”
这摆明就是先礼后兵。
安生牵强一笑:“麻烦严嬷嬷照顾了。”
严嬷嬷“嘿嘿”一笑:“安生姑娘这样明理,嬷嬷高兴。您与她们几个不同,自然是不需要这样严苛的,但是基本的礼仪与规矩,嬷嬷我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安生一直是心不在焉,严嬷嬷说了什么,也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颔首敷衍。
所幸,严嬷嬷对于她委实客气,随口吩咐了一个宫人上前,直接将她带去了寝殿里,并未像这些宫人那般,一丝不苟地训练。
安生在寝殿里,推开门窗,便隐约能够听到严嬷嬷训斥那些宫人的声音,偶尔,会有杯盏碎裂声,然后便是哀哀求饶。
安生明白,这些宫人大都是将来陪嫁去西凉的,她们或许就是陪伴自己后半生的亲人,比起自己来,同样也是身不由己,甚至更为凄凉。因此,她的心里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怜悯。
西凉与长安皇室礼节不同,去了西凉便要入乡随俗,重新学习西凉的礼节,其实不必过于较真。这嬷嬷怕也只是逞个威风罢了。毕竟,这些可怜人马上就要被送出京城,这严嬷嬷不用忌惮她们会将来得势为难自己。
安生又想起那个胭脂红宫装的女子,看她的身份,与这些宫女不同,显而易见要尊贵一些,那么,她又是什么身份呢?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不过是在安生的心里一闪而过,她更为忧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命运,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她人究竟如何,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好奇了。
日暮西沉,宫里晚膳开始了,外间的训诫暂时消停下来。
小宫女给安生送来晚膳,伺候得颇为细心。安生摸摸袖子里尚有银锭子,便摸出来一锭随手赏了这个小宫女。
小宫女应当往日里没有什么油水,接了赏银极是兴奋,连声道谢。
那些受训的宫人们从自己窗前过,安生站起身来看,那个身穿胭脂红宫装的女子走在最前面,一身的疲倦,走路都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但是被众宫女众星捧月,看装束打扮,也不似寻常宫人,倒是像个主子。
她路过安生窗口的时候,扭过脸来看安生,正好两人四目相对,她慌乱地游移开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安生觉得那眉眼与身形有些熟悉,自己似乎是从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
毕竟自己虽然每日里抛头露面,见的人不少,但是极少参加京里那些贵女们各种名堂的宴会,权贵之家,自己熟识的不多。
安生随口询问那个小宫女:“那个穿胭脂红宫装蒙着面纱的女子是谁?”
宫人踮着脚尖看了一眼,回禀道:“是皇上最新册封的灵犀郡主。”
灵犀郡主?
那一定便是朝中哪个王侯将相府上的千金,自己一定是不识得的。
新册封的郡主学习宫中礼仪那是应当,不过这严嬷嬷对于郡主都敢这样严苛,胆子也委实不小。
安生见小宫女年岁不大,也就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一脸的烂漫与憧憬,忍不住出声询问:“你也是要去西凉的吗?”
小宫女摇摇头:“回禀姑娘,我是幸运的,既不是要远赴西凉,也不用被分派到夏妃娘娘院子里,我就是在教习嬷嬷跟前听吩咐的。”
安生突然冷不丁地想起适才那教习嬷嬷的话,忍不住问道:“适才嬷嬷所说的文庆总管,可是原敬事房里的那位管事?”
小宫女点点头:“安生姑娘竟然也识得文庆公公吗?”
安生心里突然就是一沉,果真是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总是没错的,那文庆已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