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钟理总缠着隐叔叔,要他找大夫治好胳膊,这样就能和外面的小孩子一样爬树掏鸟蛋,可隐叔叔却说御医都看不好的病,再无人能看好,为了钟理少遭些罪,一直并未延医。
钟理有段时间还很不高兴。怨怪隐叔叔,也曾说过不好听的话,也曾哭闹过,但都无用,隐叔叔只一口咬定无人能治。为了让钟理信服,隐叔叔曾经把太医院的所有大夫都请到府里,一个个地诊脉开方,钟理直吃了整整一年的中药,胳膊却丝毫没有好转。钟理这才慢慢地放下了诊治的心思。
可现在有了机会看病,钟理却不想去了。
一是不信能治好,二是有种莫名的恐惧,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可是,看着木槿那小心翼翼的激动,钟理舍不得说出任何拒绝的话,低着头支支吾吾好半天,才不清不楚地松口:“那就,就这么,听你的。”
终于征得同意,木槿和冬梅都笑了,一边一个,押着就进了诊室。
小小的诊室,却坐满了医药院数得上号的大夫,从鲜少出诊只在家中休养的老一辈,到漠西城中近来赫赫有名的神医章这样的后起之秀,有的拿着脉诊,有的捻着胡子,还有的擦着金针,一个个都笑眯眯地瞅着进来的三人,像是看着好不容易掉入虎口的羊羔。
钟理被这阵势吓着了,嘴巴张的老大,眼睛溜圆。
缓过劲儿来,钟理立马钻到木槿的身后,小声叫着:“我不要治病了,我没病,我没病!”
木槿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没想到冬梅在医药院这些日子,竟能请到这么多位悬壶济世的仁医。这里面定少不了坐在后面的老马和薛先生从中调和,这份情定不能忘。
木槿笑着一手攥住钟理,安抚着他,一面向诊室里近十位大夫躬身施礼:“多谢几位前辈同仁拨冗来此会诊,良某感激不尽。”
说着,带着钟理一起行礼:“小子在此谢过各位,”礼毕,又谦笑着道:“只是劳请几位莫要再吓着小孩子。”
之前在医药院时,木槿有时常请教几位老先生,到漠西城里跟着采买药物,和里面的好几位大夫颇熟,这话一出,大家也都卸下了装模作样的样子,纷纷嚷着快让小孩儿过来诊脉。
那位神医章还调笑道:“若是这小孩儿的病叫我给治好了,除了请我们几位吃饭,你可还要给我包个大红包,不然可别怪我找督主告状,罚你到我的药铺里做一年的药童。”
听见这话,原本还有些害怕的钟理立刻炸了毛,从木槿身后露出小脑袋:“你说谁呢?我才不是小孩儿。你要是敢罚沐沐,那我我,我就,我就找人拆了你的药铺……”
话还没说完,就被木槿一手按回背后,捂住了嘴,木槿赔笑道:“章大夫莫要同小孩子计较,童言无忌,别往心里去。若能治好,别说一个红包,良某的全部家当都任您挑选。”
“童言之年,哪算得上童言无忌,更何况,你听听他自己都说不是小孩。”神医章却不愿放过,反驳道。
钟理还欲辩驳,被冬梅在好着的右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不情不愿地住了声。
冬梅附在钟理的耳朵上,小声道:“别找事儿,让阿良去。”钟理这才乖了。冬梅自己这么说,心里也惦着,担心阿良不愿和他们混在一起,起了脾气,一口气憋着不敢大声呼吸。
“小孩子才说自己长大了,他未曾涉世,心性单纯,说白了就是傻了点,您别同他计较。这次不管病情如何,这一顿酒席是少不了的。我前些日子得了些好酒,今日几位都带点回去,不能不要啊。”木槿好声好气地笑着说,把在座的诸位大夫都哄高兴了。
这里边的大夫,有的和木槿关系好,有的只是点头之交,还有的像神医章一样,和木槿打过交道,面上看着不错,私底下却惦记着木槿手里药效奇佳的几帖伤药。
这事若是放在前世,木槿定是拉不下这个脸,给这些人赔笑;现在就不那么傻了,在京里那些年,见惯了朝堂党争、宅院角力,眼下只消陪个笑、说两句好话、一席酒就能解决的问题,何苦和大家闹得不愉快。更何况在座的都是漠西城里数得上数的名医,得罪了哪个,以后大伤小伤都不好过。
在老马、薛先生和冬梅三人惊异的眼神中,木槿摆平了这几位秉性特别的大夫,这才安排钟理坐下,请诸位先生一个个看。
老马之前已经给几位大夫说过了钟理的情况,这几位大夫虽然脾气不同,医术都不错,说起正事来一丝不苟。
诊过脉,大夫们又让钟理将袖子褫起来,挨个捏,一边捏还一边皱眉。九位大夫挨个看过一遍,都坐回座上,捻着胡子,沉吟不语。
不好办。
预料之中的情况,但木槿和冬梅都是心里一沉,刚浮起的希望又没了。
里面年纪最长,医术也最精的黄大夫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将杯子放在手上。
木槿曾做给黄大夫过一段时日的小童,知他这样是有了主意,便将钟理拉到院子里,嘱咐他乖乖在树下等着。
“怎么开方子还要避着我。我就知道他们看不出什么来的,你现在进去听他们将一串有的没的,开一堆苦兮兮的药,最后也治不好。”钟理噘着嘴,不愿和木槿分开。
“这么说,我也没看出你的病症,那我也是庸医不成?”木槿板着脸沉声斥道,“里面的先生见多识广,就算治不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