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深夜,遒城城外。
段达与李子雄再度秘密会晤。段达如此急迫让李子雄颇感意外。李子雄久居中枢,知道以段达目前的身份,即便深得圣主信任,但在未经圣主同意或默许的情况下,擅自与叛逆见面,擅自与叛逆达成妥协,这本身就很危险,稍不小心仕途就没了,更不要说秘密报奏圣主了。段达的身份还无法直达圣主,尚需中转,这就有泄密的危险,一旦被政敌抓住把柄就完了,百口莫辨,所以李子雄本打算耐心等几天,没想到一转眼段达就又找来了。难道局势有变,发生了什么出人预料的大事?
两人见面,段达开门见山,直言不讳,“圣主诏令,允许某便宜行事。”
李子雄诧异地看了段达一眼,心想段达现在有能力直达圣主?不可能啊,涿郡留守是地方长官,其级别和地位都不如段达之前的左翊卫将军职,段达是降级使用,距离圣主越来越远,奏章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送达圣主手上,除非有秘密渠道。
李子雄把今日中枢核心重臣想了一遍,感觉没有谁与段达关系如此密切,除了圣主。圣主对段达很信任,原因是段达在推翻前太子杨勇一事上舍身忘死一往无前,发挥了关键而重要作用。成王败寇,段达在圣主眼里那就是忠贞不贰,但在“******”眼里那就是一个狡诈无耻的小人。近君子而远小人,这也是段达始终不能融入高等权贵的圈子,被排除在中枢核心层外的原因之一。
段达的进取心很强烈,又擅长揣摩圣主的心思,对圣主绝对忠诚,圣主对其也的确信任有加,这使得段达有了狐假虎威,扯着虎皮做大旗的优势,拥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隐权力,而这正是段达敢于在关键时刻自作主张,甚至胆大包天到与李子雄这等大叛逆私下达成妥协的“倚仗”。只是,这种无法无天逾越底线的事,如何善后?李子雄都替段达担心,担心他力有不逮,误了自己的事,哪料到竟如此顺利。
段达会不会在骗我?是不是段达自觉没能力在不泄密的情况下直达圣主,于是出尔反尔,蓄意欺骗,只想把叛军骗得撤退了,他好保住自己的官帽子。
李子雄越想越觉得像,脸色渐渐阴沉,目露凌厉之色,语气冷肃,“你敢诳骗老夫?”
段达心知肚明,以自己目前的地位,李子雄当然不相信自己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拿到圣主诏令,所以他决定实话实说。这件事因为封德彝把裴世矩拉下了水,导致事情已脱离自己的掌控,李子雄也掌控不了,为此必须打开天窗说亮话,双方坦诚以待,共谋对策,协力合作,竭尽全力把握局势的发展,一定要争取到弈棋者的位置,而不能沦落为一枚棋子,否则最终所得就是天壤之别了。
段达从容自若,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若某告诉你,杨玄感已于八月初二败亡,全军覆没于潼关之下,你是否相信?”
李子雄暗自心惊,脸色更为难看。
他预料到杨玄感会失败,只是没想到败亡如此之快,虽然李风云已经有所预测,已经提前做了准备,但联盟上上下下都对李风云的预测将信将疑,毕竟杨玄感和弘农杨氏的实力太强,在河洛又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为这场兵变又做了精心的准备,还有许多权势倾天的大权贵给予支持和响应,所以即便推翻不了圣主,即便不能据关陇而分庭抗礼,但坚持几个月乃至大半年应该不成问题。而联盟得此便利,足以乘着圣主腹背受敌前后难以兼顾之机,赢得充足时间在燕北立足发展。然而,事违人愿,李风云的预测再次应验,仅仅两个月时间杨玄感就匪夷所思的败亡了,这使得圣主可以集中力量剿杀联盟,联盟的优势转眼丧失殆尽,岌岌可危,陷入了十分不利的处境。
既然形势对联盟不利,段达还来谈什么?虚与委蛇,把联盟拖在上谷以方便卫府军围剿?退一步说,即便圣主有招抚之意,但联盟手上的倚仗太少,争取不到有利条件,谈判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如果你来的目的就是告诉某杨玄感败亡了,那某谢谢你,这个消息对某来说的确很重要。”李子雄摇摇头,叹了口气,“太意外了,真是没想到,可惜了老越国公的一世英名……”
“你误会了,某是抱着诚意来的。”段达说道,“杨玄感迅速败亡,对你们来说并不是坏消息,虽然你们的处境更艰难了,但机会也更多了,关键在于你们能否抓住稍瞬即逝的机会。”
李子雄情绪不高,显然被杨玄感突然败亡的消息打击了,对段达的这番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们当然有信心坚持下去。冬天很快就要到了,大雪一下,虽然我们被困山中,但你们也无力围剿。待到明年春天,形势的变化如果对我们有利,那谁胜谁负就难说了。”说到这里李子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段达,“只怕那时,你已不在涿郡了。”言下之意,你的官帽子保不住了。段达去年就因为河北剿贼不力而丢了官帽子,今年又在涿郡碰到一群更厉害的反贼,长城外还有虎视眈眈的北虏,腹背受敌之下剿贼难度更大,官帽子就更保不住了,既然如此,就更没什么可谈的了。
“明年,不出意外的话,某应该还在涿郡。”段达很自信地说道。
“不出意外?”李子雄略略皱眉,问道,“何解?”
“圣主有意发动第三次东征。”段达为赢得李子雄的信任,大胆地透露了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