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刚刚送来急报,这支风驰电挚而来的中土军队的主帅是左武卫大将军崔弘升。一位大将军带着数万将士冲锋陷阵在最前线,难道仅仅是一腔热血?仅仅就是给平壤一个威胁?现在距离雨季至少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而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中土这位大将军和数万将士不渡鸭绿水,不打平壤,却围着乌骨城猛攻不休迟滞不去,可能吗?”
克意宛瞪着面无表情的仲室治,忍不住厉声质问道,“这到底是你一厢情愿的臆想,还是你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仲室治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不假思索地争辩道,“中土人突然加快攻击速度并不代表中土人就会孤军深入,就会在粮草不继的恶劣局面下行险一搏攻打平壤。前年萨水大败就是前车之鉴,即便中土人拥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拥有充足的攻击时间,但没有源源不断的粮草辎重的支持,他们就是无水之源无本之木,根本无力攻击,而更重要的是,他们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大败,中土的大将军们根本就不敢冒险一战。”
“前车之鉴?”克意宛嗤之以鼻,冷笑道,“难道在你眼里,我们还能再创奇迹?还能再次以弱胜强,打出第二个萨水大捷?难道今日高句丽,比战争爆发前还强大,今日平壤,比三年前还强盛?”
“为何不能?为何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为何没有信心再创奇迹?”仲室治挥舞着双手,大声叫道。
“为何不能?”克意宛忍无可忍,手指鸭绿水方向,怒声咆哮,“你看看鸭绿水两岸死了多少人?你看看赤地千离的田野上有多少老弱妇孺的尸骨?打仗不是靠信心,靠勇气,而是靠实力,靠粮草武器。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目前形势下,我们若想守住平壤,首先就要保存有限实力,集中全部力量坚守平壤,而不应该把有限兵力分散到大小城池,妄想中土人会与我们争夺一城一地之得失,这纯属痴心妄想。以己度人,罔顾事实,最终结果必定害人害己,毁我国祚。”
乌骨城内的激烈争论并不能阻止中土军队的前进脚步。斥候急报如雪片一般飞来,僚佐禀报的脚步越来越匆忙,声音也越来越惶恐。
“中土军队已突破阻截,深入到乌骨西城三里外的戍堡。”
“中土军队向乌骨南城展开了攻击,南城求援。”
“中土军队正向乌骨东城攻击前进,有意断绝乌骨城与鸭绿水之间的通道,形势万分危急。”
“中土军队开始攻击乌骨北城,北城津口遭到猛烈攻击,津口失守在即,请求支援。”
克意宛看到姜以微迟迟不作决断,急怒攻心,冲其厉声叫道,“大将军,中土人正在包围乌骨城,一旦通向鸭绿水之路断绝,我们四面被困,插翅难飞。大将军,黄昏将至,请速作决断,迟恐不及。”
仲室治亦坚持己见,冲着姜以微极力劝谏,“大将军,我们一旦撤离乌骨,弃守重镇,必置辽东城于孤悬,而辽东城在缺少有力支援的困境下,孤军作战,必难持久。辽东城失陷,乌骨亦弃守,鸭绿水以西全境丢失,则形势对我极其不利,到那时中土人占据了绝对优势,即便不再攻打平壤,亦可凭借鸭绿水之险与我对峙,将鸭绿水以西土地尽数收入囊中,如此后果不堪设想,亡国之日近在眼前。”
克意宛的意图是放弃鸭绿水以西国土,保存实力,力保平壤不失,力保鸭绿水以东国土不失,只是这样一来眼前利益是保住了,但未来高句丽就黑暗了,而仲室治则寄希望于中土人犯错误,心存侥幸,试图以有限力量把中土军队拖在鸭绿水以西,再创奇迹,这样一来虽然眼前利益可能保不住,甚至与城池共存亡,玉石俱焚了,但也给了中土人以重创,未来高句丽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然而,中土与高句丽是一个等级的对手吗?
姜以微毅然决断,宁愿自己打自己的脸,自己否定自己,违背平壤的既定策略,也要果断撤出乌骨,撤到鸭绿水以东。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军队还在,实力尚存,高句丽就不会灭亡。
“撤!”姜以微大手一挥,厉声下令,“主力连夜东撤。”接着手指仲室治,“给你两千兵,坚守乌骨,务必拖住中土人,给主力东渡鸭绿水至少赢得一天时间。”
“十万火急报奏平壤,报于乙支大将军。战局突变,中土人电卷风驰杀至鸭绿水,剑指平壤。我军措手不及,主力遂急撤鸭绿水以东,据险而守,请速支援,以力保鸭绿水不失,力保平壤之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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