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此举,的确惹他困惑了。他一时没有回答。
慕椋见状便道,“蜀地偏远,义军将士何忍背井离乡?”
重山便道,“先生不知,过个三年五载,待安稳下来,便可把家人一同接去,有不愿长留的,我自然也会让他们各自归家。”
易琛便道,“赵兄既然提了,我岂有不应之理?难得赵兄爱兵如子,不逐名利。”
“不仅巴蜀,还有新河一郡,便都作赵兄与义军安身之所。我会奏请魏王,分封赵兄为蜀王。赵兄意下如何?”
重山便拜道,“多谢将军体恤,赵某替所有义军将士,谢过!”
易琛便道,“既是如此,也是一桩喜事,我敬赵兄一杯!”
重山陪饮。
慕椋便也道,“席间无趣,不如请破晓为我们舞剑作乐。”
易琛答应。
重山只在几年前见过破晓一面,对那个贪吃他家后院黄杏的少年仍记忆犹新,如今再见,破晓已经是个大人模样了,眉目清秀,极为俊朗,堪比人间星玉。
但是他的出现,却让钟离,苏煜都如临大敌。
破晓的剑舞得很好,出神入化,又极具美感,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呼!”
突然,他的剑头从身后如幽灵一般跃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重山的喉咙飞去。
钟离大惊,“阿礼!”
阿礼一把提起手边的刀,已腾空而已,轻松一拦,便把破晓的剑绕开了。
只听阿礼的声音传出,“一个人舞有什么意思,我来与你助助兴。”
重山额上冷汗直冒,直直地盯着面前二人忘我地过起招来。
慕椋再次举起杯中酒,破晓的剑便快一分,又舞到了重山的胸口前。
阿礼毫不示弱,紧跟其后,又把他挡开了。
三番五次下来,重山犹如不断从云端跌进谷底,心口几乎要停了。
破晓见缝插针,而阿礼,只是见招拆招,也做得滴水不漏。
易川倒是看得不亦乐乎,还悄悄与易琛耳语,“这个樊礼,果然名不虚传啊!”
易琛却是眉头紧皱。
慕椋先前数次与他暗示,他皆视而不见,此刻只能看着慕椋铤而走险,领破晓入局,他既不能喝止,又不能旁观,见这二人正舞得胶着,他也只能和众人一起,尽心观赏罢了。
依他的个性,是做不到暗箭伤人的,他既然已经答应义军退守蜀地,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重山暗中擦了一把汗,忽感腹痛如绞,只好请退调息。
易琛忙不迭地答应了。
苏煜和钟离随出。
待三人走到一僻静无人之处,方紧急计议起来。
钟离道,“易琛显然并不想为难主公,只是慕椋不肯轻易罢手。主公,趁着阿礼还能抵挡一阵,你快走!”
重山便道,“我走了,他们会不会为难阿礼?先生和煜之怎么办?”
钟离便道,“煜之,你护送主公先行,从骊山脚下,取小道走,至军中也不过二十余里。”
煜之点头。
钟离便道,“主公勿忧,我与阿礼,皆可平安。”
重山方才点了亲兵,与煜之匆匆逃离了池鱼军门。
约莫半个时辰,钟离方再次入帐,手里捧着一对白璧,一双玉斗,向易琛拜道,“赵统领不堪酒力,又遇腹痛,不敢扫了将军的兴致,已回军去了,特命在下奉上这对白璧,玉斗,向将军请罪!请大将军勿怪!”
易琛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我本该亲自为赵兄送行的。赵兄既不在,钟离先生和樊将军,便再陪我饮几杯酒吧。”
他二人便只好应了。
自从入帐,钟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酒一入喉,他方才惊觉,不知何时,慕椋竟也隐身不见了!
“糟了,他一定是察觉出什么,追人去了!”
钟离惊出一身冷汗,便与阿礼也匆匆告辞,一路急追。
慕椋一早便猜出他们会取道骊山,因此赶上去,也不难。
重山一行人行至骊山,已察觉到身后有追兵,情急之下,急转入一条深径,悄声躲藏起来。
时值深秋星夜,路上月光惨淡,白雾迷蒙。
慕椋追至此,忽然不见了人影,连马蹄声也沉寂下去了,不禁停下了脚步,左右张望了一会儿,仔细勘察起来。
他的目光正好触到右旁那条小径,朝那深林里望过去,他忽而认出,这就是他几日前,曾来过的地方。
见他紧紧盯着小路入口,他的手下人立时警觉,便下了马,准备上前查探。
慕椋眉头紧锁,忽发声制止,道,“上马,继续追!”
他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不断在脑海中质问自己,假若重山逃进了白鹿青崖,那么,他要如何闯进去,对他赶尽杀绝?
听着急促的马蹄声逐渐消失在寂静的夜色里,隐在密林之中的一行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