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已经过半,月儿盈满挂在天际。
“伯植兄在想什么?”卓元拎着一只酒壶晃了过来。摘下幞头,换下班服的青年一身天青阔袖长袍,腰间没有束带,宽大的袍角在夜风中飘逸如仙。
柳叶淡淡摇了摇头,“无他。”
“宋二一案已然明了,伯植该高兴才对,为何还是愁眉不展?”青年将手中的酒壶往柳叶面前让了让。
柳叶摇了摇头,“留着自己喝吧。”
月色轻轻,如一层纱衣笼在县衙后头的河上,小舟荡在歌声里,灯火在河里成双。
“扑通。”
一阵水花漾起,水圈荡漾开去,一圈一圈。不一会儿,破碎的灯火重新集结在一起,有船划过,丝乐依旧悠扬。
……
“老张伯死了!”
最先发现的是河对岸晨起的一名妇女,早起的她揉着惺忪的眼,提着木桶下河汲水。水桶推过水面,粼粼波光散开的地方,有一角衣裳浮了上来,她错以为那枯色的是落叶,用桶底去推了推,“枯叶”没有被推开,反而随着水波微微翻转了一下,露出一只被浸泡发白肿胀的手臂。
“啊!”一声惊叫,妇女扔下水桶连滚带爬地爬上河岸。
……
小韩摘下桑皮手套,走到柳叶面躬了一身,“禀大人,老张伯咽喉鼻腔皆有泥沙,初步断为溺水而亡。”
柳叶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你师父呢?还在休病假么?”
小韩抬起头来,道:“师父回老家探亲一直未回。”
柳叶回头望了望卓元,卓元微微摇了摇头。自从上次将小梅实际已有身孕之事透露之后,杨仵作依旧许久没露脸了。
用一块门板两条板凳临时搭起的停尸台,老张伯安静地躺在上面,双目紧闭,口眼微阖。
对于这个老人,柳叶有一种油然的敬佩。敬佩他的忠心,敬佩他的大义。对于他的横死,也就更加的心痛。
老张伯溺毙?简直是笑话。
他的水性他人不知,柳叶却是明白的。
这是有人制造的假象罢了。可是他们为何对老张伯动手?为了那把钥匙?那早便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为何已经出狱的刘胜?直接杀掉刘胜岂不是更彻底?
蓦然间,柳叶忆起那日与老张伯在房中叙谈,窗外曾想起微微的脚步声。当是时,柳叶推门去看,只见一角墨绿拐过墙角,只当是衙中差役寻常走动罢了……
墨绿色,是捕快的服色。
德清衙门有他们的人!
柳叶的眸子深了深,眸底一股火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