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城角楼,劳累了两日两夜的阎应元终于是耐不住疲乏,在两个亲兵的反复劝慰下,躺到了角楼里用破旧被褥临时铺好的板子上。
连着数日紧绷着神经,当真的放松下来时阎应元才感觉身体是多么疲惫,全身酸痛、眼皮如铁石般沉重,闭上了就再不想睁开,他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寅时三刻,据说是人一天最疲惫的时候,同时也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前屯城内外,万籁俱寂,夜空中孤独的闪烁着几颗星辰。
轰——一声巨大的炮响突然刺破这静谧的冷夜。
随着一声炮响,前屯城城门突然咯吱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紧接着城外马蹄声、喊杀声,由远及近向着前所城而来。
几十个兵士打开了城门,一窝蜂的冲了出去。
“我是胡自镐,我要见大清亲王殿下。”跑在前面的一个年轻人冲着疾驰而来的dá zǐ军高喊。
但是很快这几十人便被无数的dá zǐ军淹没……
最先惊醒的是城下的陈明遇,他连甲胄都未卸,提刀便出了破旧的屋子。
“陈大人,dá zǐ……dá zǐ冲进来了!”一个士兵慌张的从城门方向跑来,见到陈明遇大喊道。
“什么?城门不是已经封死了吗?何以让dá zǐ冲了进来?
快去城上通知阎大人,许二和,召集将士们,随我迎敌!”陈明遇大惊,但他已来不及询问缘由,既然dá zǐ已经杀进来,他有更紧要的事去做。
城内乱作一团,同样被惊醒的还有城中的万余百姓,恐惧侵袭了这座边关小城,百姓们在黑夜中狂奔,希望逃出这个绝望的小城。
“哈哈哈,汉奴果然都是怕死之辈,本王正愁这两日憋闷,大侄子,比一比?看谁杀的多?”阿济格骑着战马当前冲入城中。
城中慌乱的百姓以及散落各处的明军士兵,让他不自觉的舔了舔下嘴唇,在他的眼里城中尽是待宰的可怜羔羊,而他便是手举屠刀的猎户。
“哼,阿济格你少在本王跟前装犊子,本王先行一步!”豪格也被慌乱的羔羊cì jī的浑身痒痒,来不及理会阿济格,抽出战刀便冲入了人群。
“放箭!”黑暗中突然传来陈明遇的声音。
咻咻咻——
啊——刚带兵冲到城中央的豪格,被迎面射来的一阵箭羽射了个措手不及,甚至豪格本rén dà腿上也中了一箭。
陈明遇手持战刀,站在一排gōng nǔ手后面,紧急状态下,他只来召集到了不到一千人,其余皆已四散奔逃,可逃又能逃到哪里?
唯一的出口,正在不断涌入一群群的dá zǐ兵,整个前所城瞬间陷入人间地狱。
“给本王冲!本王要活捉面前这个贼将!”豪格一把扯下大腿上的箭羽,满不在乎的大声吼道。
两千八旗兵提溜着弯刀与陈明遇战在了一起。
城墙之上。
“将军!将军!”一个士兵冲入角楼粗鲁的推着阎应元的身体。
阎应元太累了,以至于刚才如此大的炮声,他竟浑然无所觉,身体被推攘间,阎应元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角楼里昏暗的灯光中,阎应元看到眼前一个惊慌失措的士兵,这士兵嘴张的大大的,不断地说着什么,可他就是听不见。
又眩晕了片刻,阎应元终于如弹簧一般猛的坐了起来。
“阎大人,副千总胡自镐昨夜支走了城墙下的兄弟,私自破开了城门!他……他投敌了!”千户官马士宁跪在阎应元身前眼中喊着泪,咬牙切齿的说道。
胡自镐是他的部下,也是当朝成国公朱纯臣的外甥。
用他的话来说,他来边军任职只是为了镀金,即使如此,一来还被上头任命了副千户。
一般的士兵沙场奋战半辈子也不见得能当的上的官职,就因为有个当国公的亲戚,便能一飞冲天。
但千户官也没有办法,好在这胡自镐为人也挺机灵,倒是没给他惹太多麻烦,自从他这千户划归到阎应元手下,这胡自镐更是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可万万没有想到,大难当头之时,竟然是这么一号人物把全城所有人都出卖。
千户官满心的内疚,同时心里也有点不能接受,当朝国公的后辈啊,怎能如此不珍惜祖上的赫赫威名?
“外头情况如何了?”阎应元不理会悲愤的千户官,反而面色平静。
情况已然如斯,如果愤怒能作千军万马,建虏岂不早已灰飞烟灭。
“陈大人正在城中与建虏巷战,百姓们皆是慌乱,城中……很乱!”千户官如实禀报。
“如今城墙上还有多少能战的士兵?”阎应元微微皱眉。
“大人,城上一千八百士卒皆是敢战之辈!”千户官见将军大人面色如常,不仅为自己哭哭啼啼的表情感觉羞愧,随即朗声道。
“速带一千人下城墙去支援陈大人!记住dá zǐ不可能放过我们,告诉士兵们,当奋勇杀敌,大明会为尔等报仇!”
“卑职遵命!祝将军大人武运昌隆,卑职先行一步!”千户官拱手行了最后一礼,决然出了角楼。
寒冷的冬夜里,一群野蛮人为了发泄,一群无辜者为了活命,城中喊杀声、惨叫声、救命声响彻长空。
阎应元起身从角落里取出笔墨,摊开一张宣纸,抬笔打算写些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把毛笔扔在了桌边,伸出右手食指,一口咬破,鲜血喷洒,挥指成书。
少倾,阎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