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却再也没有说话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许怀闻听着每一个脚步声,便下意识数一个数字,带数到八十的时候,便看到在他所在牢门外的过道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文昌侯!
许怀闻依旧坐在地上,眯了眯眼,在文昌侯的身后,跟着两个人,都是寻常牢房狱卒的装扮,但那身影,即便是隔得远,他也看得出来,牢房狱卒哪里会有那般清贵的身姿。
不过他不着急,他总会知道那人是谁的。
文昌侯脚步幽幽,带着文人的那股子沉稳与儒气,带着身后的两个人,慢慢走了过来,在他的牢房外站定,居高临下看着文昌侯,当先开口道,“文昌或,许久不见了。”
许怀闻依旧盘腿坐在地上,闻言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抬头看向文昌侯,眯了眯眼,“是你?”
“是我。”文昌侯声音平静地道。
许怀闻看着文昌侯好久之火,最后竟然呵呵笑了起来,“文昌侯这些年倒是埋藏颇深,只怕陛下也不会知道,看起来一事无成的文昌侯,竟然彼得南华变成了如今这个地步吧?”
对于许怀闻的意气之辞,文昌侯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摇了摇头,“你大概还不知道外边如何了吧?”
许怀闻沉默,但面上的表情隐忍而又期待,显然是很想知道。
文昌侯也并不打算隐瞒,慢悠悠开口道,“当年,与你一起筹谋陷害许家的六人,全部被问斩,家人流放,至于你许家,抄家,年六十以上流放千里,不足六岁这充入教坊为奴,遇赦不赦,其余人腰斩!”
许怀闻闻言猛地站起来,太大的动作,带动着他身上铁链哐啷的声音,然而,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站起来了的原因,他才刚刚站起来,便又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一身狼狈。
文昌侯垂眸,看着许怀闻道,“我也不指望你能有任何罪过之心,不过这也是你许家罪有应得。”
许怀闻倒下之后,便也没有尝试再站起来,他表情分明是在隐忍着什么,脸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咬牙道,“成王败寇,文昌侯今日是来看本相的笑话?”
文昌侯笑了一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是没有闲心看你的笑话,不过你心中若是有这等想法,倒也没什么,我是不愿意见你的,免得晦气,不过,今日却是有人想要来见你。”
说罢,文昌侯退步到旁边,他身后的狱卒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许怀闻的眼前。
虽是是一身狱卒的身影,可许怀闻一眼便看得出来,这秀气的少年便是阮弗。
许怀闻这次是猛地站起来,抓着牢房的栏杆,颤抖着声音,恨恨地看着阮弗,“阮弗,是你,是你!”
他声音可谓歇斯底里,只怕这辈子也未曾如此狼狈过。
阮弗倒是神色淡淡地,“是我。”
许怀闻见着阮弗这般模样,以及站在阮弗身边,同样是一身狱卒衣服却掩不住清贵之意的玉昌侯,你,你联合辰国谋国!你竟然敢!”
文昌侯鼻中发出一声嗤笑,显然不以为然。
对于许怀闻这话,在场的三人,都没有什么表示。
阮弗转头对着文昌侯道,“还请侯爷在外边等待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我有些话,想要与许相单独谈谈。”
文昌侯只是点了点头,“还请阮同知抓紧一些时间。”
阮弗点了点头,而后才看向玉无玦,玉无玦也只是轻轻点头,却冷眼瞥了一眼牢房中的许怀闻,警告性的一眼,才对阮弗道,“我与侯爷在外边等你。”
阮弗点了点头,文昌侯便对着玉无玦道,“晋王请——”
两人转身离开了,阮弗的视线重新放在许怀闻的身上,看着许怀闻愤怒却无可奈何,恨不得出来撕了自己一般的神色,她显然并不是很在意,上上下下看了许怀闻一眼,笑道,“恐怕许相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过,从未如此度日如年过吧,如今这滋味如何?”
“哈哈哈,果然是妇人之见,今日,你就是来对本相冷嘲热讽的么,阮弗,你也不过如此!”
阮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显然并不为许怀闻的话产生任何情绪,笑道,“看你笑话,难道不行?毕竟,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一个一心想要往高位上爬,为此做了多年努力,费尽心思,最后不过享受了几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却始终心中难安,一着不慎,便被我一个小女子推入了谷底深渊的一代丞相的笑话,难道不是比看街上的杂耍更加有趣?”阮弗声音清淡,可听在许怀闻的耳中,许怀闻却双眸赤红,他隔着牢门的栏杆,抓狂,“阮弗,阮弗,这个魔鬼!你是魔鬼!”
阮弗冷笑一声,“许相说对了,我就是魔,亦是鬼,从地狱出来,让你许家的人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地狱的人!”
许怀闻瞪大了双眼,指着无论她说什么都神色冷淡的阮弗,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神情清冷,在这地牢烛台的昏暗灯光之下,竟然真的如同那鬼魅一般,许怀闻见此,胸中郁气南压,猛的喷出一口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