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滔天,风雪夜之中的兵荒马乱终于由天寰宫和寿康宫的拼杀变做了整个大秦帝宫的动荡,风雪虽大,天气却仍然干燥,很有些年代的亭台楼阁几乎遇火便着,不一会儿整个太液池都被吞吐的火舌包裹,风向自南向北,借着狂风火势一路朝北而来,北边一路皆是正殿,倘若照这个势头燃下去,天寰宫首当其冲化为灰烬!
一片沉寂的宫闱闹将了起来,脚步声,惊呼声,尖叫声,泼水的声音,被火舌吞下的挣扎呼救声,士兵们跑起来的铠甲锵锵声……风雪声终于被这嘈杂掩盖了下去,黑暗被火光驱散,阴霾被热浪涤荡,沉寂安稳了百多年的大秦帝宫在这一刻竟然变得鲜活起来,苏瑾红裙飞舞墨发狂扬的站在高高探出的飞檐之上,目光望向这眼前的慌乱场面一双眸子里竟是赞叹,分明是人间惨象,在她眼底却浑似仙境极乐……
沈苏姀定定看着她的身影片刻,毅然抬手在面上一抹,定了定神跃身到了苏瑾身后,她们这一处乃是东边方向的一处高殿之上,恰好能将太液池方向的光景看的一清二楚,大部分的御林军虽然都汇集向了火场,可还是有很多的御林军在宫闱殿阁之间穿梭,浑似在寻找什么,沈苏姀眼底厉光一闪而逝,仍是一把抓住了苏瑾的腕子,“先出宫去再图后谋!”
苏瑾轻笑一声,一边缓缓挣脱沈苏姀的手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带着两分莫名,似乎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沈苏姀为何到了此刻还要让她出宫,好容易挣开沈苏姀的手,她身形一动朝帝宫深处去,沈苏姀呼吸一提跟上,急急道,“要杀昭武帝的法子很多!”
“我去!我去取嬴渊的性命!”
“出宫去吧!既然能活着,就该好好活着!”
“倘若他们泉下有知,必不愿见你如此!”
沈苏姀跟在苏瑾身后,一句又一句的说着,苏瑾的脚步却不停,直直朝中宫的方向而去,沈苏姀朝她去的方向一看,赫然看到前面不远处便是栖凤宫,心头一凛,苏瑾的脚步却又停了住,她立在一处殿顶斗拱之上,回头看向那无半分减小的火势,轻笑一声,“你以为我还活着?呵,你错了,我和那些困在火海里未曾挣扎出来的人一样,早就死了……”
沈苏姀猛地皱眉,苏瑾身影一沉已直直朝着栖凤宫掠去,白玉砌成的栖凤宫被积雪覆盖更为美轮美奂,可已经空置了八年的宫殿今夜竟然亮了灯,稳稳落在栖凤宫门口,赫然便有半百人数等在宫门之前,见苏瑾来当即行礼,而后便宫门大开的请苏瑾进去,看到跟过来的沈苏姀他们先是眉头一皱,见苏瑾没说什么才未拦着她,沈苏姀双眸深沉的跟在苏瑾之后,眸光四转并不打算放过任何可以带走苏瑾的机会,而前头的苏瑾悠然信步走在栖凤宫的庭院之中,目光带着赞叹的打量这一座空寂宫阁,语声浅淡的说起话来。
“八年之前,这里是苏阀荣耀的象征,因为这里的主子姓苏。”
“却不知一国之后、大秦嫡长子、还有苏阀的满门忠烈,哪里敌得过帝王之术!”
“这就是大秦的皇帝……”
“若有来生,我定不做秦人!”
苏瑾说的铮铮若铁,沈苏姀鼻头却猛地一酸,抬眼看去,这一座曾经代表着后宫尊荣的宫殿早已经伴随着八年前苏皇后的死而成为不详不吉之地,荒草丛生,蛛网密布,连曾经映日月之辉的白玉石都早已灰尘满布黯淡无光,苏瑾一步步的走过素白一片的中庭,一步步走上主殿的台阶,走至主殿之前,豁然回身去看身后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唇角噙着两分淡笑,苏瑾眼底闪过快意,“这一幕,八年来我已梦到过千万次。”
说完此话,她垂眸看向站在台阶之下的沈苏姀,眼底闪过两分疑窦,到底还是摇头失笑,“至此,本宫之事已和洛阳候无关……洛阳候请回吧。”
凉薄的看了沈苏姀一眼,苏瑾抬手一推打开了栖凤宫主殿的大门,昔日苏皇后受宫中女眷拜厄的地方早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二十步之外的白玉宝座,巨大的牙白帐幔早已被灰尘铺满,在昏黄的灯火之下辨不出原来的颜色,苏瑾一步步的走入殿中,再不管站在外头的沈苏姀,某一刻,一道艰涩的语声却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以黄蓖配之以靛青,再加之以茜草,黄蓖两分,靛青五分,茜草三分,如此相配便是正好,此色名为木兰紫,木兰是谓辛夷……”
脚步一顿,苏瑾的背脊再度僵硬了住,身后的语声未停,且离她越来越近。
“大姐姐喜牡丹,二姐姐好山水,三姐姐善写意,唯有四姐姐爱画府中辛夷。”
“四姐姐本就和姑姑生的像,长大之后眉眼更为神似,只是姑姑和四姐姐颈侧都没有那一颗朱砂痣,这颗朱砂痣,是四姐姐为了学那南煜女帝而点。”
语声艰涩,鼻音浓重,叫人听着心中已生出不忍,沈苏姀一步步走到苏瑾身后,再度将她的手腕攥了住,在开口时,语声终究带上了哽咽,“四姐姐,我是彧儿啊……”
这句话落定,苏瑾的呼吸都屏了住,却固执的不曾回头,被沈苏姀攥着的手亦在使力挣脱,沈苏姀隐隐等听到外头的嘈杂,更觉得有一只队伍正朝着栖凤宫而来,心头一紧,她两只手将苏瑾攥了住,“四姐姐,当日我身死夕阳谷,后借沈家五小姐的身体还魂,四姐姐,你知道我是谁,我为姑姑和大殿下翻案,我算计权阀,四姐姐,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