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儿不是好事的性子,只是见到鹫儿在场就忍不住多瞧几眼。之前她有听过几句闲言碎语,大多是说鹫儿来路不正,不过见识到她谈吐倒觉得像是读过点书的。
人都散去了,陈婉儿也就走了。她一路都在想是不是要告诉表姨母,偶尔抬头正好看到林暹,一袭靓蓝的袍修身且齐整,金相玉质,闲庭信步。陈婉儿脸颊飞红,不由低下头,伸手捂上发烫的桃腮。
林暹没注意到她,边走边凝神思忖。陈婉儿怕与他错过,含着羞色弯起眉起,娇俏地唤声:“表兄。”
林暹如游园惊梦,目光迷离地飘了几圈才落到她身上。他驻步,一本正经地牵起嘴角,算是笑了。
陈婉儿上前,羞涩笑问:“表兄怎么在这儿?看书看累了?”
林暹点点头,略有所思。陈婉儿不由自主猜想他的心思,看他是过桥而来,而桥那边正是宝缨院边上。
莫非他也看见几个院的婢女吵架了?陈婉儿抿起嘴,不知该不该扯这话头。平日里林暹最讨厌搬弄事非,她不想招他嫌。
“这几日天气清朗,表兄是该多走动,一直闷在书斋对身子也不好。”
陈婉儿还是更关心他多一些,可是林暹却后悔自个儿从书斋出来,他只是来散心的,很无意地听见宝缨院的婢女们碎嘴,也看见她们打架了。
身为林家长子,林暹从不掺和内宅事,即使听见、看见,他也不会露面说个一二。林暹是想回避的,走时却被鹫儿看见了。她的目光像根针,尖锐地刺上他,而后又侧过头一把将它折断,残留了半截冰冷。
林暹无比郁闷,皆是那半截“针”的缘故。他觉得她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以为他是作奸犯科之徒。
“我回房念书去了。”
林暹不想多说话,急匆匆地往书斋去。一入书斋,关上门,天地再次纯净。
古今圣贤、诸子百家齐整地列在书柜中。墙上挂满勤勉励句。林暹深吸口气觉得自己安全了。他正身端坐,静下心,然后拿起书册钻研,犹如老和尚入定。
日落西山,转眼一天又过去了。
两院婢女打架之事还是没逃过林岳氏的耳朵,不过她听说方氏出面倒挺意外的,拉来齐婆子问:“这方氏怎么会过来?她不是常年躲在静心轩吗?”
齐婆子低着头,为难地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啊,这方氏在林家就跟影子似的,连影子都不如,别人哪会注意到她呀。”
林岳氏满意地挑下眉。“这倒也是。反正被揪出来是宝缨院的婢女坏事,你照例去罚。好好收拾一顿,看姓秦的还老不老实。”
“那青莲呢?听说她把人脸都打花了。”
林岳氏抿口茶,想了会儿。“算了,她是护主心切,若没有她,这风浪还起不了呢。”
齐婆子连连道是。
一碗茶喝完,林岳氏看了下时辰,都过酉时了,林安还没露脸,于是她吩咐齐婆子:“快去把官人请来。”
齐婆子支支吾吾半晌,说:“刚才官人托人送话来了,说今晚让夫人先歇息。”
林岳氏一听,厉起眼色,将白瓷茶碗往案上一摔。“咣”地一下,惊得齐婆子打怵。
林岳氏怒声道:“他一天到晚往含淑苑跑,跑出瘾来了!”
齐婆子哭笑不得,说:“夫人您这是错怪了,官人在秦氏那处呢。这不马上就是璎儿的生辰嘛,秦氏拿这借口缠着大官人呢。”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秦氏还没死。
林岳氏心里窝火,半眯着眼冷笑着道:“那就让她缠吧,看她还能缠多久。忍她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算算账了。你等会儿送盅燕窝给鹫儿,就说她受委屈了,这是我特意慰劳她的。”
齐婆子点头如捣蒜,立马就去做了,结果鹫儿不在,一打听原来去向方氏道谢了。
齐婆子心里生疑,拉来小婢女问:“你家娘子和方氏很熟吗?”
小婢女摇头道:“应该不熟。”
齐婆子反覆斟酌,觉得也是。自方氏小儿溺死之后,她再也没出过静心轩,又怎么会与鹫儿认识?于是她把燕窝搁在案上后就走了。
鹫儿从静心轩出来时也不知几更天。
夜黑如墨,青莲手上的灯笼只照亮方寸之地,一有风来,烛影轻晃,像是有幽魂潜至。
鹫儿走在青莲身后,莲步轻稳,几乎不发声音。青莲倒是有些害怕了,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她还在不在。
一阵妖风袭来,吹得烛火欲灭不灭。青莲忙以手掌挡风,顾得了前,顾不了后。恰好这时从旁边窜出个黑影,落到她与鹫儿之间,紧接着一只手立马捂住她的嘴,还带着浓烈酒味。
青莲吓得魂都没了,手中灯笼不小心落了地。鹫儿也怕了,不过未失仪态。她定睛一看是林逸,半夜三更的,不知从哪儿野回来。
林逸眯眼笑道:“还好就一个人叫唤,两个我的手就捂不住了。”
他说话轻飘飘,人也像在飘。目光迷离,苍白清秀的脸倒是有几分鬼气,像个冤死的花花公子。
鹫儿一声不吭,捡起灯挑往他身上抽。
林逸一边捂脸一边往后退,吊儿啷当地讨饶道:“好妹妹别打了,是我。”
鹫儿抽得更厉害了。
林逸跟个泼猴似地跳来跳去,还不忘揶揄:“唉呀疼疼疼……妹妹竟是这般泼辣的人。”
鹫儿忽然停手,不是不想打,而是怕灯挑断了。
林逸如释重负,为赔罪主动替她提灯笼,而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