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陵的日子自然是十分枯燥的,从周湛的信里,翩羽大概知道,周湛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而相比于周湛,她就觉得她的日子未免过得太惬意了些,以至于每每有所感触时,她总不免就会想起周湛。而每每想到周湛,她心头便又会纠结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来,总觉得她未能跟他同甘共苦,很是有失义气。
因此,每当这时候,她便会在信里详详细细地把她所看到的事物一一描述给周湛,只期望远在皇陵的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感受。
翩羽正躺在那里想着明儿要怎么给周湛写信,就忽听得串儿悄声问着六姐:“你那会儿去了哪里?可是跟那个虎子说话去了?”
六姐一惊,翻身就拿手去捂串儿的嘴,一边看着翩羽的方向一边支吾道:“瞎、瞎说什么呢!”
翩羽原还没在意这二人的小声嘀咕,这会儿忽见六姐那般如临大敌,她立马就闭上眼,支棱起耳朵装起睡来。
六姐探头看看她,见她闭着眼,便以为她真是睡着了,小声抱怨着串儿道:“你小声些,看被人听到!”
串儿拉下她的手,笑道:“丫丫那个笨丫头,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又道,“你瞒她容易,还能瞒得过我?我可是亲眼看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又叫六姐给捂了嘴。
串儿一阵偷笑,拉开六姐的手,悄声道:“当初在大集上我就看你俩不对了,后来他竟又摸到咱村上来找你,我还能看不出他对你的意思?”又道,“这次是你约的他?”
六姐红着脸道:“怎么可能,真是凑巧。”
“真的?”串儿不信,又笑道:“那次咱俩在后山遇到他,他也说是凑巧路过。这还真是凑巧了呢。”
六姐翻身,将脸蒙在臂弯里,闷声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没去招惹他。”
“是哟,你没去招惹人家,是人家来招惹你的。”
串儿怪声笑着,却是笑恼了六姐,抬头瞪着串儿道:“休说我,你跟二牛哥又怎样了?别眼睛只长在别人身上。”
串儿嘿嘿一笑,拿蒲扇拍着六姐道:“我俩你就不要操心了。”又道,“倒是你,对那个虎子,到底什么意思?你中意不中意他呀?”
六姐则又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半晌,才瓮声瓮气道:“他说,要请人来提亲。”
“呀!”
不仅串儿跳了起来,连装睡的翩羽也忍不住破了相,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
她这一翻身坐起,直把六姐吓了一跳,当即也弹坐起来,指着她就是一声大叫:“你、你竟装睡?!”
翩羽眨着眼笑道:“不装睡,我哪能听到这等秘密。”又从她的榻上直接跳到六姐她们的榻上,盘腿坐在六姐跟前歪头道:“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竟都不知道?”
串儿便拿那蒲扇在她头上拍了一记,笑道:“谁叫你竟这么不开窍!”又推着六姐追问,“你答应了?”
六姐支吾了一会儿,便红着脸道:“我让他问我娘去。”
“这才是正理儿。”串儿笑着,又小声对六姐和翩羽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告诉人去。其实春上二牛哥就向我家提过亲了,不过因着他家的孝还没满,眼下还不好对外讲罢了。”
二牛和串儿的事,是村里公开的秘密,他俩打小就要好,谁都知道这小俩口迟早是要结亲的,倒是六姐的事,叫翩羽吓了一大跳,不禁歪头把六姐看了又看。
串儿则推着六姐道:“当初我就说你跟他对上了眼,偏你一本正经跟我说,没那回事。就是在后山遇上,你也还跟我犟着嘴,如今怎么竟肯了?”
六姐红了脸,反手也推着串儿道:“小时候你可一直说着二牛哥笨来着,怎么如今也肯了?”
二人相互打趣着,却是叫那情窦未开的翩羽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好好的,就喜欢上一个人了呢?”她不解道。
串儿和六姐对望一眼,双双伸手过来拍着翩羽的头,一个道:“你还小。”另一个道:“等你开了窍也就知道了。”
于是,翩羽便把这满肚子的疑惑也都写进了信里。
她自是不知道,信的那一头,枯燥无聊中的周湛如何视她的信为每日的唯一期盼。而这一回,看着那最后一行的问题,周湛那八字眉却是飞上半空,老半天都不曾落下。
好好的,怎么这丫头竟忽然问起这问题来?
还是说,她终于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