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钦差大人纠结不安,不知扯断了多少根头发时,才有个驿臣突然想起来了,给钦差大人通报说,景王殿下其实早就到广州了,只是没肯住进驿馆,而是直接住在了他所拥有的那艘飞燕船上。
是的,周湛住在船上。
于是连翩羽等人也很是无奈,只得陪着他一同住在船上。
如今虽说翩羽对水不再那么恐惧了,可也实在说不上“喜欢”二字,对着水面看久了,仍会叫她觉得心里慌慌的难受。偏周湛一反之前对她的体贴,竟特意挑了一间前后都有能直接看到大海的舷窗的舱房给她。
偏这飞燕船的构造又和福船截然不同,福船的船舱都是建于甲板之上的,飞燕船的船舱却是半埋于甲板之下,因此,从舷窗看出去,那海面简直就像是触手可及。
更要命的是,沉默和寡言他们都是几个人合住一间舱房,唯翩羽待遇不同,偌大的一间舱房里竟只住了她一个,叫她想要找个依靠都没有。
于是,才刚上船的头几个晚上,她不敢合眼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等她青黑着眼眶从舱里出来,连老刘都问了她是怎么回事,偏周湛对她不闻不问,该怎么使唤她,仍是怎么使唤她。直到有一天,精疲力尽的她回到舱房,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倒在床上就睡死了过去。
而奇怪的是,从那一天之后,她才真的不被那晃悠着的水面所困扰。甚至在他们快要到广州时,突然遭遇了一场暴风雨,那船摇得像是快要倾覆一般,她都和无语她们一样,只除了脸色发青,牙关咬得一阵酸痛外,就再没更多的症状了。
倒是周湛看着像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吓得够呛。
船长向周湛报告风雨将至的消息时,翩羽正在他的舱里侍候他吃晚饭。周湛听了消息原还满不在乎,直到那风浪渐高,把这飞燕船抛得像只真正的海燕般,几乎都要冲上天空,周湛的脸色才开始变了色。
也亏得舱房里的桌椅都是被固定在甲板上的。当一个大浪打来,翩羽一下子没能抓住桌椅,眼看着就要撞上舱壁时,周湛忽地就扑了过来。他一把抱住她,两人踉踉跄跄地撞在舱壁上,然后又被抛向另一边,直到周湛找着机会,拉着她一同滚到床上,才避免了变成一只球,在两边舱壁间来回翻滚的命运。
虽然在床上也难逃被大浪抛来抛去的命运,至少不会被屋子里的杂物砸到。
等翩羽惊魂初定,便发现,周湛的头正埋在她的颈侧,那双臂牢牢勒着她,且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那大浪每抛起一次,他就闭着眼闷哼一次,抱着她手臂也跟着更收紧一些,以至于等暴风雨过去,翩羽回到自己的舱里换衣裳时,发现她的手臂上竟青了好大一块。
感觉到他的害怕,翩羽倒忽地没那么害怕了,便这么和他相拥着,直到第二天黎明,暴风雨过去。
翩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时,周湛已经不在船舱里了。
她坐起身,看着满屋子的狼籍,想着昨儿周湛被吓得在她怀里一抖一抖的模样,忍不住就握着嘴一阵轻笑。等她笑完了一抬头,就看到周湛铁青着一张脸站在那舱房门口。
这舱房的房门原就不算高,偏如今的周湛变得愈发的高大了,竟把那门框撑得满满的。
即便他没有愤怒地拿拳头去擂墙,翩羽也知道,她刚才的笑,应该狠狠刺激了她家王爷的自尊心。
她赶紧一咬唇。
可已经晚了。
周湛愤愤瞪她一眼,转身便出了舱房。
见他走了,翩羽也赶紧溜出去,回了自己的舱房。之后,直到船到广州,只要周湛不招她,她就绝不肯往周湛跟前凑。
她的这点小眼色还是很正确的。沉默和寡言等人可没翩羽那等胆子,胆敢光明正大地偷奸耍滑,虽然都是初次遭遇暴风雨,虽然都被吓得不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侍候主子。偏主子爷显然心情不好,那张脸,阴沉得简直比那暴风雨还可怕,更别说还故意挑三捡四地给他们这些下人出难题……
也不知道周湛是不是想一雪前耻,船到了广州,他都不肯下船,只整天带着沉默寡言和老刘上岸去玩耍,却把翩羽和无语无言几个都抛在船上,且还下了死命令,不许她们上岸。
看着那热闹的码头,翩羽好生后悔,早知道她就不笑了。
被禁锢在船上的翩羽以为,周湛带着沉默他们肯定是去游山玩水了,却是没想到,其实他一直都在做着正事。直到某一天,周湛忽然在飞燕船上大宴宾客。
直到这时翩羽才听说,似乎是大周的船队在西番海域遭遇了不知哪国舰队的袭击,原本要进京城的西番使团因此被圣德帝抛在广州,不许他们进京。
而周湛虽说在使团里的职位不高,可他的爵位最高,好歹是个王爷,故而临危受命,如今一跃而成为负责这件事的头号人物——至少名义上是如此。
此番酒宴,便是周湛代表大周,在非官方层面上,私下宴请西番特使一行人的。
西番人显然对这位少年王爷也很是好奇,整个酒宴上,翩羽一直看着那些西番人围着周湛打转。
最叫她觉得有趣的是,虽说钦差大人给周湛配了个通译官,可她却是知道的,周湛会说番语,且还会好几种,只是在这种场合下,他竟一句番语也不肯说。若他装作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