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的话虽然咄咄逼人,但是杜和敏锐的发现了,江凌似乎有一种焦灼隐藏在锐利的眼神里。
平时江凌都被江中叶惯得无法无天,从来不会教江凌吃亏,甚至为了让她多享受大师姐的荣耀,还将没有开蒙的江凌收为了弟子。
这在当时乃至于现在,都是不符合规矩的。
一般有亲戚关系的,都不会收在自己门下,怕的就是不忍心下手,把孩子教歪了。
但是江中叶就是一门心思的让江凌长的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如今,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凌,却又一次在杜和的眼前流露了脆弱和恐慌的神色。
上一次这个样子,还是江凌的感情受到挫折的时候。
沉吟了一下,杜和试探着问:“班子里遇到困难了?”
江凌咬着牙,最后还是愤愤的说:“那些墙头草,看何大哥不在,以为他不回来了,便想拿我们出个气寻开心,现下所有同部队的表演,父亲都断了,怕我们有去无回,平白吃亏。但是这样一来……那些赁钱买来的道具,就白白的放着,每日里都在赔……”
越说声音越低,江凌最后沉沉的叹了口气,好多话平时同父亲不能说,和何大哥也不能说,只能与杜和说一说了。
这些事情憋在心头,叫江凌时时刻刻的喘不过气来,总感觉一切的不幸都是她造成了,同何大哥的母亲说的一样,她就是个扫把星。
她一来,何大哥就去剿匪,还要去练兵,总会有许多的危险,而她与何大哥交往之前,何大哥一直安安静静的在六十一师里面做个团长……
江凌的自信心濒临崩溃,她迫切的需要做些什么来挽救自己,也挽救连魁班免于将来的风雨。
“阿和,我带着你出去,你不要同我父亲说,赚来的钱,我们二八分,不用你表演,你帮着吆喝两声就行,怎么样?”
江凌再次提出了邀请。
这在平时,简直是不可置信的事情,一向同姆妈站在一边反对他接触这些的江凌,居然有朝一日主动找杜和出去表演,还有分成,杜和做梦都不敢想。
但是杜和已经不缺钱了。
本来直接就要拒绝,可是看到江凌眼睛里的那一点火光,杜和想到了小时候求他带着去街上看风景的那个江凌,心软了。
罢了,让江凌知道知道,外头的世道,讨生活有多难,她也许就知难而退了。
打着这样的主意,杜和点了点头。
江凌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步伐轻了不少,回了自己的屋子。
杜和却感觉心头沉重了许多,回到房间,把凳子里头歪着的南风抱回床上,杜和吹熄了灯,和衣而卧,眼前却如同走马灯一样,一幕一幕的闪过今天的经历。
上午的满堂彩,高桥海羽温暖的手、杨美雪冰凉的手、南风纤细的手、红发外国人绝望的眼神、王帮主和沈抱真略带深意的眼睛、王杰愧疚的神情,和一碗热气腾腾的奥灶爆鱼面……
杜和的身体渐渐地暖和了过来,紧绷着的心弦一松,很多事情都放了开去,大家都有各自的前程,担忧不来,也替代不来。
就如同姆妈对于自己的牵挂一样,过于用力,反而不美,就放到心里惦记着,偶尔送一袋子家乡产的带着香气的米,就很好了。
第二日,杜和出门的时候,江凌若无其事的跟了过去,僵硬的拉起了南风的手,将南风牵的一哆嗦,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
“别动,我出了门就放开。”
江凌硬生生的将南风拖出了门,做出两人结伴出门的意思,才放开了南风的手。
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同时冷哼一声,谁也不理谁了。
杜和则是出神的看着不远处墙上的一幅巨大的广告,那上头画着的断头台,比杜和实际上的那一架还大。
“有什么了不起的,障眼法而已,等姑婆赚了钱,一样买道具,比他表演的还好,你看他表演的时候,腰硬的跟石头一样,还有脸用祖师爷的姓……”
江凌越说越生气,冷不丁的一扭头,发现两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看什么?我脸上没洗干净?”
江凌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的问。
杜和沉吟了一下,“腰硬的跟石头一样?”
“是呀,一看就是外行!”
江凌还没反应过来。
南风翻了翻眼睛,直截了当的问:“你瞧不上人家还去看人家的表演?”
“我才没……啊!”江凌矢口否认,却也是后知后觉的从两人鄙夷的目光中察觉到了,她说错了话。
脸一红,江凌闷头就走,直到去了公共租界,进了静安寺区,都没再跟两人说话。
杜和也不知道如何搭话,只好跟甚少出门的南风介绍起了静安寺区的景致,暗暗的赞了一声江凌选择地方的眼光。
无他,江凌一路毫不他顾,直奔静安寺最出名的哈同花园而去。
哈同花园即使是外地人都有所耳闻,占地面积几百亩,出来进去的都是达官显贵,江凌显然是想要在这里赚一点贵人们的打赏了。
江凌的表演十分方便,只需要拿一只小藤筐,江凌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缩骨功,钻进藤筐里头,再一点点的出来,表演便算是完成了。
筐子是在路上现买的,回去的时候里头装一点东西就可以混过去,杜和既然答应了江凌,表演开始的时候就很是卖力气的吆喝了几声。
遇到外国人,杜和还用英文给对方解释了缩骨功的表演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