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杜和只喝了那一碗筒子骨炖萝卜,气力早已耗尽了,伤上加伤,如影随形的疲惫,都像是跗骨之蛆般紧紧地跟着他,不叫他有丝毫喘息之机。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风衣,风衣下面是一套显得有些紧的西装,这是杜和从松下樱子的衣服里找到的,或许是他平时扮男装用的衣服。
此时的杜和,脸色煞白,头重脚轻,天光晃在他的眼睛里,都似乎带着将他击倒的力量,杜和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但是他依旧在坚持着,因为他还有一位情况更加惨淡的兄弟等着他去救。
因为神志不清,杜和并没有发现,在他经过一个街口的时候,一双经常出现在他梦中的眼眸在他的身上留恋不已的扫过。
一身剪裁精致的和服,头发晚起,轻扫淡妆的高桥海羽在两米之内,与杜和侧身而过。
高桥海羽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看那个身影,久久不动。
“夫人……”给高桥海羽打着伞的黑衣青年礼貌的提醒了一声。
高桥海羽收回了视线。
“要属下去帮忙么。”黑衣青年揣度着高桥海羽的心意。
高桥海羽摇了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淡淡的说:“不用。”
黑衣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没想到夫人会对旧日情人如此的无情。
走在前边的高桥海羽脸上掠过一丝冷意。
‘他会活下去的。只要我不去帮他,他一定能好好的活下去。’高桥海羽对自己说。
从很久以前开始,高桥海羽就学会了对自己说话。
身处所谓的同族之中,她却倍感孤独,一介孤女在艰难地平衡着各方势力的同时,也努力的寻找着、挖掘着自己的价值,让她能够得到有限的空间喘息。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两个民族友好的象征,但是后来,她不得不成为一个民族的背叛者,以此来求得生存的机会。
她恨过,迷茫过,疯狂过,但是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只是很遗憾吧。
对于那个男人,那个曾经愿意放弃一切,只想守护她的男人。
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为了对方的生命,保持距离是他们能给对方最后的温柔以待。
就像是划过对方生命里的彗星,灿烂而短暂,足以用一生去想念。
高桥海羽走出了黑衣青年的伞底,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骄阳,便毫不留恋的继续着自己的路。
她身上的和服和身后气息彪悍的保镖足以让所有人对她畏惧躲闪,但是高桥海羽的目光却从未在那些眼光上停留。
如同一朵轻羽,她转过了两条街道,随着清晨微凉的晨风,踏上了一处砖木小房子的台阶。
似乎有所察觉,高桥海羽低头看向了房子旁边的转角处。
青年很快从那里拖了一个满身酒气和棍棒痕迹的醉鬼出来。
高桥海羽扬了扬下巴,青年便从醉鬼身上摸出了钥匙,随后,三人都进入了那幢小房子。
一盆冷水过后,醉鬼茫然的张开了眼睛。当他看到头顶的女人之后,忽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哈,你也在看那个人,是吧?”
扯着自己的脸皮,醉鬼,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看吧!反正也得不到!你们都是可怜人,哈哈哈!”
高桥海羽面无表情。
黑衣青年抬起腿,飞起一脚,踢在了醉鬼的腹部。
醉鬼干呕了一声,吐了些红绿相间的黏液出来,看起来更加的狼狈,但是这一下也成功的阻止了他的胡话。
“我来找你谈一笔生意。”高桥海羽轻柔的拿出手帕,毫不介意的帮醉鬼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动作小心轻柔,眼神中的冷意却让青年如临大敌。
“……我有一个老娘。”
醉鬼一瞬间满眼泪水,却笑着说,“她在浦西的火镰村,很美,但是少一根手指,很好认。”
高桥海羽沉默半晌,“我会安顿好她。你还有什么心愿么?”
醉鬼抿了抿嘴,“有两个。”
“你别得寸进尺。”黑衣青年警告道。
高桥海羽摆了摆手阻止了黑衣青年。“你说。”
“在火镰村,还有一个叫胡八万的老赌鬼,把他和他老婆、他儿子都杀了。”醉鬼咬着牙,眼睛通红的低吼。
似乎这句话已经憋在他心里很久,醉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已经能够看到那一家人的凄惨下场,眼神诡异的笑了起来。
“我答应你……不过,你似乎也姓胡吧。”
高桥海羽的眼睛如同琉璃,醉鬼感觉自己被一眼就看到了所有想法,他无所遁形。
“我会把你的骨灰交给你母亲,她会衣食无忧,胡八万一家会死无葬身之地。”
高桥海羽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给了醉鬼一个保证。
“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高桥海羽如同呓语,在醉鬼的耳边轻声问道。
醉鬼低声问,“我能抱抱你么,真心的给我一个拥抱,行么。就算你看到的是别人也行。”
高桥海羽低叹了一声,张开了怀抱,温柔的抱住了眼前的醉鬼,轻轻拍了拍醉鬼的后背,“我会记得你的,胡六。”
醉鬼,也就是失踪已久的胡六,在高桥海羽的怀抱中嚎啕大哭。
成年人的灵魂,如同满布疮痍的千里之堤,外面看着完好无损,可是说不准那一下动作就会让这座大堤瞬间崩溃。
高桥海羽其实是羡慕胡六的,因为他至少可以放心的去死,带着所有实现了的夙愿。但是她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