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杜和的角度看去,从他们所在的入口到指挥台的距离,起步二百米,这中间还隔着一列列按照排布运动的士兵,想要从两个买菜大婶中间穿过去尚且难如登天,从无数身强体壮的士兵中间穿过去,不啻于下定决心在这里给自己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但是事已至此,除了他们两人,再没有别人可以救此危局。
何司令一人的安危不仅仅关乎何家一家一地,而且影响着一城一池的黎民百姓,杜和别无选择,硬着头皮也要上,豁出命去也要上。
但是……真他娘的疼啊……
杜和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在何团长看来,这不过是将手臂上的血液与脸上的混作一团罢了,他虽然看不到自己,但是料想应该更糟些。
他的半边身体已经失去知觉了,另外半边火辣辣的疼,每一根血管的跳动在此刻都相当牵动他的神经。
虽然外界噪音嘈杂,但是他比任何一刻都听的清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或许他们会死在这里,何团长与杜和都清楚的有了这样的明悟。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从骨髓里迸出来的狠劲。
杜和表情狰狞,一只受伤严重的手臂紧紧地拉着何团长的手腕,另一只手将身前的人拨开,喉咙里出一阵一阵的低喝声,如同被压榨出最后一点力量的牛。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杜和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他的身前忽然一空,他踉跄了一下,茫然的四下看了看。
现身前是一幢粗壮的砖木建筑,没有人了。
“出来了……”杜和喃喃的说道,“出来了!噢哟歪!”
“啥?啥?”何团长迷迷糊糊的凑到杜和旁边,气喘的如同风箱。
“出来了!”杜和一巴掌拍在何团长后背上,“赶紧去救你爹!”
何团长被拍的一趔趄,明显一只肩膀不自然的跟着摆了摆,眼见着是脱臼了,不过听到这句,恍惚了一下,何团长还是怪叫了一声,熟门熟路的跑到了高台的入口,“登登登”的上楼了。
杜和跟了上去,从上朝下一看,脸色严峻起来。
他们能够终于成功的穿过部队,一半是因为两个人都咬着牙没松劲儿,凭着最后一口气硬生生的抗过来,但是另一半是因为,他们在走到后头的时候,部队已经有了混乱的迹象。
一个团体只能有一种声音,当这个团体产生了两种以上的想法的时候,面临的只有崩溃这一种可能。
演武场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长忽然失踪,号施令的旗官也不见踪影,总有人会开始有自己的想法,整齐的节奏一旦被打乱,接下来就是秩序的崩塌,现在下面的队伍已经散乱的不能看了。
何团长吊着一只臂膀跪在何司令旁边,那位幸运的小秦现在只知道摇晃何司令的身体,颤抖着试图去唤醒他。
司令遇刺,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就算他是个草包,稍微一想也会腿软,可以预见的是,一旦何司令有了闪失,他利索的拿把枪自己去死将会是最好的下场。
“别晃了!你想把他剩下那点血都晃出来才了事!滚开!”杜和看着小秦在他眼前演示所有的错误救援方式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开了小秦之后,杜和脱下了外衣,又撕开了自己的衬衫,按在何司令的伤口上,对何团长大喝一声,“旗语,把底下人停下来,有人已经倒地了!”
何团长深吸一口气,从小秦的手中抽出一杆红旗,又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掏到了一个哨子,随后,尖锐的哨音开始回响在演武场的高空。
随着何团长几次重复有节奏的哨音和手部动作,部队终于停了下来,眼看着一场混乱被停止在萌芽阶段,杜和却忽然后背汗毛竖起,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脑海中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丝明悟,杜和来不及想,猛地将何团长扑倒在地,几乎同一时刻,一声明显的多的爆音声再次在指挥台上响起。
何团长瞪大眼睛躺在指挥台的地上,伸手一抹,就见他从头上抹下来满手的鲜血来。
“怎么样?”杜和不敢挪动何团长,自己的衬衣已经给何司令压迫伤口了,四下看了看,只好把呆愣如鸡的小秦的衣服扒了下来,缠在何团长的脑袋上。
“听不清!耳鸣了!”何团长大声叫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怕是耳朵要坏!”
“没事!没事!别动了!阿二一会儿就来!”杜和也大叫着,一字一句的给何团长说,看他明白了,才暂时放下心来,靠在了高台的边儿上,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杜和只觉得自己的自己的肩膀如同针扎一般的疼,侧头一看,杜和就在心里骂了声娘。
“这什么杀手啊,这么远的距离,差一点一枪带走我们哥俩,大手笔啊。”
朝着子弹来的方向扫了一眼,杜和只能看到一片高大的建筑,那个放冷枪的刺客却不见踪影,杜和同何团长询问了两句弹道的问题,却没有听到回答。
过了一会儿,杜和回过头,看何团长还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没说话,杜和才想起来何团长还在暂时的耳鸣中,压根就听不到他讲话。
万幸杜和的耳朵只是有点回音,倒没何团长那么严重。
从指挥台上张望了一会儿,见一队人飞的朝这边过来了,杜和松了口气,
看旁边的小秦已经吓得浑身打摆子,杜和又气又笑的踢了他一脚,“救援的人来了,别抖了,何司令应该死不了。”
死不了,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