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过寿循着老礼儿,做寿分作两个大环节,先暖寿,再贺寿。暖寿,是于寿诞前一天晚上进行,多是亲近眷属,迎吉时燃香敬神,鸣炮贺寿,之后再办个热闹酒宴,众人聚在一起品酒赏月做些游戏,待到了午夜,便行礼祝寿,谓之暖寿。
待第二天八方来客的时候,就是正式的贺寿了。
由于杜和透出的一些意向,当天晚上的时候,本来只准备了几桌暖寿宴的杜家就突兀的变得热闹起来了。
杜家的两位叔叔婶婶,一众族老以及几位上了岁数的不知道多远的亲戚,陆家的舅舅舅母和孩子,外加几位杜和只觉得面熟,总也想不起来叫什么的亲戚,齐齐的上了门,提着礼物,言道来给陆玉珍暖寿。
按理说暖寿都是小辈来,可是这一回两家的几个小辈更像是被带来游园子的,一进了宅子,匆匆的白捡了陆玉珍之后,就三两成群的躲在了陆玉珍的花房里头,东看看西摸摸,过一会儿竟然打起牌来了,反而是几个长辈,像是怕陆玉珍伤着一样,嘘寒问暖的围在旁边,问东问西,眼珠子乱转,时不时地扫过花厅,像是在张望什么。
陆玉珍早已收拾停当,看着满屋子的亲戚,嘴角一直挂着略带客套的笑容,可眼角并没有透出平时那般的不耐。
老海像是个最普通的管家一样,带着满脸的想笑容给屋子里的客人们端茶送水,时不时地还要叫那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婶婶嫂嫂之流讽刺一通,若是平时,陆玉珍不张嘴,老海也不会开口,偏偏今日,老海变得不大一样起来。
先是不小心弄错了两位长辈的点心,之后又绵里藏针的回了一位婶婶的讥讽,叫那位本来就好口头之争的婶婶更加的气愤……诸如此类的小处发生过几次之后,还没有开始敬菩萨,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火气十足了。
到得吉时,杜府的秦妈妈便来通报,要敬菩萨、祝寿了。
陆玉珍松了口气一般,比平时更快的站了起来,对满屋子的亲族笑道,“各位尊长慢待了,还请诸位稍作,玉珍去去就来。”
说着也不等众人回应,微施一礼便随着秦妈妈去了。
祝寿是晚辈给长辈行礼,有些地方还要磕头,这些个长辈厚着脸皮过来,自然不是来受欺负的,此时便都矜持的点点头,看着陆玉珍离开了花厅。
等恭敬拜过神佛,几个晚辈给陆玉珍行过礼了,陆玉珍便发了红包,打发了这些个孩子继续自己找乐子去。
小孩子哪有愿意与大人安安静静坐着的,闻听到陆婶婶愿意给他们打掩护,一个个的喜上眉梢,都喜滋滋的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热闹的房间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陆玉珍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脸上才现出些疲惫来。
“太太,歇下吧,少爷说一切有他。”
秦妈妈不知何时端过来一副热手巾来,陆玉珍习惯的拿手巾按了按眼睛,有些含糊的说:“晚宴呢?准备如何了。”
“海管家刚刚给报过来,说幸好材料昨天晚上就备下了,不然好些个东西现做压根来不及,如今八冷碟已经得了,后边的跟着做也来得及,”见陆玉珍没说话,秦妈妈揣摩了一下,善解人意的说:“太太,刚刚我看和少爷带着那些少爷姑娘们去园子里头玩了,说是要给他们看点新鲜东西呢。”
陆玉珍嘴角上挑,淡淡的说:“南风呢?”
秦妈妈像是害怕一样缩了缩脖子,又懊悔的抬起头,发现太太依旧闭着眼睛,才松了口气,道,“二姑娘刚刚去了长辈们那屋,说要跟他们……亲近亲近……”
陆玉珍忽然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将手巾拿了下来,站起身,耐心的抚了抚衣服,待处处都齐整了,才朝着房间外头走去。
“太太?”
秦妈妈试探的唤了一声。
“走吧,回去歇着,陪那些三姑六婆真个费精神,要好好缓缓才行。”陆玉珍面不改色的说着几十号亲长的坏话,转而夸道,“你且看着吧,这起子人,我不收拾,我的这一双好儿女可不饶了他们。”
秦妈妈一愣,想是第一次见太太这般不含蓄的夸孩子,随即大喜的凑到陆玉珍身边,“太太?”
陆玉珍将手搭在了秦妈妈手上,神秘的一笑,没说话,秦妈妈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喜色满脸都是,边走边笑,笑的眼角都湿了。
“瞧你,没出息个样子。”
走了老远,陆玉珍忽然嗔了一句。
秦妈妈索性大大方方的擦了擦眼睛,争辩道:“我是高兴呀,太太,我真高兴!”
陆玉珍侧头看着这位跟了她几十年的妈妈,温和的点了点头,“我也高兴。”
叫两个同为母亲的人欣慰的忍不住要笑出来的是,她,陆玉珍,终于等到孩子长大的这一天了。
再强大独立的女人,在发现自己有所依靠的时候,心中也是止不住的欣慰的。
十年,在亡夫远去十年之后,无依无靠的陆玉珍终于等来了自己长成大树的儿子。
在陆玉珍与秦妈妈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间的同时,在满满当当都是老长辈的房间里,陆玉珍一手教导月余,自己摸索多年的南风,正在这些姑婆、姨丈中间混的如鱼得水。
南风有个精通哄女人高兴,叫男人上当手艺的亲哥哥,有一个做了半辈子的生意,一辈子都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干姆妈,还有一个眼光毒辣,下手精准的干哥哥,浸淫识人之道多年的南风虽然只有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