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无男丁,女子立户。
高桥家只留高桥海羽这一支血脉,高桥海羽无夫无子,想要顶起高桥家这根梁,除了招赘婿,就只剩下立女户这一条路。
更重要的是,杜和清楚的知道,高桥海羽想要立女户,是想亲自为她的父母二人出殡,尽了作为子女的最后一点孝道。
可是,叫杜和心头苦的是,女户,在以前也被称为绝户。
只要立为女户,女子终生不能婚嫁,孤守门户,直至终老,此门户绝户。
“海羽,你无需如此,我来给二老扶灵。”
杜和想到这里,再不犹豫,紧紧地将高桥海羽抱在了怀里,郑重的在她的耳边说道。
高桥海羽毫无反应的被杜和搂着,笑容依旧温柔,轻声说道:“明日九时,烦请杜和桑到寒舍来,给小女做个见证。”
说完,高桥海羽轻轻的推开了杜和,微微一礼,便安静的离开了。
她走的很稳,眼神也很宁静,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可是站在院子里的江凌见了,忽然就觉得高桥海羽有些孤零零的样子。
“唉,姓高桥的!”
江凌忍不住喊了一声。
高桥海羽站住了脚,微微侧头看向江凌。
“你爹娘出殡,人手少了可不行,听说你们家树倒猢狲散,都没人抬棺了?”
江凌颇不含蓄的说。
高桥海羽却不怎么生气,只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这几日以来,她感受到了人间最大的恶意,也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苦楚,对于恶,她有了一种几乎本能的感应,但是在江凌身上,她没有看到那些熟悉的丑陋的东西。
江凌“嗯”了一声,恶声恶气的说:“料你也没几个人可用了,过一会儿我带几个人去帮忙,你得管饭!还得出钱!”
杜和的拥抱都没有流泪的高桥海羽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
江凌这个女孩子,她觉得有些相见恨晚了。
如果在一个月前,她们就有机会好好接触的话,她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眨了眨眼睛,高桥海羽微笑着点头:“阿凌来帮我,这些自然是要管的,管够,我现在,也只剩下钱了。”
这句平日听来可能会甚为刺耳的话,江凌此次听来,却丝毫不觉得厌烦,心里有些拧巴,拍了拍高桥海羽的脑袋,扭头就叫了两人送她回去。
世道乱了,民怨叠起而无处可泄,高桥家是最好的靶子。
有的时候,善恶不是对立的形态,无辜和弱小,与邪恶和黑暗,不是不能存在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的。
只江凌听何团长提起,在清洗的那几天,东洋、华夏乃至英法,趁机而上,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在冤无头、恨不休的时候,国籍和地位,就成了一个人的原罪。
江凌虽然不喜欢高桥海羽那世家小姐的做派,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相比南城随处可见的富家太太富家小姐,高桥海羽是其中难得不惹人讨厌的了。
至少,她从来没有对江凌简单中性的粗布衣服流露过任何的鄙夷和嫌弃,甚至在第二次见到江凌的时候,还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很精致的夹,说是配麻布衣服穿会很好看。
江凌试过了,真的很好看。
她忽然觉得杜和这小子的眼光还不错,老丈人虽然不靠谱,看上的姑娘还是很有品位的。
不像她,那一大家子现在看起来都不怎么靠谱了。
低叹口气,江凌去了江中叶的房间里,片刻之后,便爽利的开始招呼人去虹口。
丧仪是一个人在世间参与的最后大事,马虎不得,高桥海羽家曾经烈火烹油,高桥家犯在了何司令手里,烈火也就变成了烧身之火,曾经的弟子们怀着各种目的都散开了去,新来到的人又只理会他们自己的事情。
对于帝国的罪人,东洋人不会给予任何的尊重和帮助。
在江凌来高桥家之前,高桥夫妇的丧仪都是这个孤女靠着钱财和脸面,一点一点的求来的,挂灵幡,布灵堂,度往生这种平日里有的是人上门自荐的肥差,高桥海羽花了几倍的价钱,也只是差强人意。
最后盛放的时候,实在没人愿意帮忙了,还是这个女孩子凭着一己之力,将父母放入的棺木之中。
江凌带着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凄凉的场景。
万岁馆的后院依旧充斥着人,但是所有人对高桥家都冷眼旁观,江凌目不斜视的穿过那些身着武士服神色冷淡的人之后,在看到略有歪斜的灵幡之后,终于有所松动。
“叫蒋四姐过来,把这里该弄的重新弄弄好,该买的该布置的叫她自己拿捏,像什么样子……还一个国家的老乡呢,一个个的都不是个东西,眼睛都瞎了!叫一个姑娘家自己守灵!”
江凌愤愤不平的打了一个弟子回去叫人,扭头冲着武士们的方向啐了一口。
一个武士向前一步,手按在了刀柄上。
江凌下巴一扬,手叉着腰,骄傲的说:“今日你敢跟我动手,明日你们就要像城门楼上那些人一样,都挂腊肉!”
武士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在何司令的铁血清洗之下,东洋帝国的许多力量都在这一次事故之中白白消耗掉了,借着这一股东风,何司令处理掉了许多早已查明的钉子,将他们全部挂在城门上,扬言要为国宣威,震慑宵小。
他们就是补充过来的人,也还真的被镇住了,一时半晌不敢妄动。
但是想让一个人消失,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