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尔克罕见的好心情持续了整整一天,叫高压环境下战战兢兢的子女们难得松快了一天。
所有的子女们都暗自惊奇,虽然里尔克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但是里尔克对这些子女们教导严厉,整日里罕有好相处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里尔克都是板着脸,阴沉而严肃的。
在外面虚伪做作,在家真实恐怖的里尔克,其实和大多数的华夏家长一样,吝啬给予子女一丝一毫的包容。
不过礼拜日这一天,里尔克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亲自出难题考验子女,在询问了家庭教师每个孩子的学习情况之后,里尔克训导了一番之后,就自顾自的离开了学习室,叫所有人面面相觑。
里尔克前往的地方,位于英租界的绝佳位置,外滩中山东路上,典型的英式建筑,高大的二层楼典雅雍容,门前花园富有英式特色,一颗玉兰树在亭下郁郁葱葱。
但是里尔克看到这片建筑的时候,眼角却不自觉的收紧了,对于许多英国人来说,英国领事馆是家乡一样安全的地方,但是对于里尔克这样无国籍的人来说,那里象征着驱逐和冷漠。
除了上海这片土地无条件的收留了他们这群无家可归的人,所有的族人在迁徙的道路上都充满了血泪,里尔克对英国并无好感,可是当他下了车,站在领事馆门前的时候,依旧让那种熟悉到骨子里的假笑浮现在脸上。
在面对彬彬有礼中流露一丝傲慢的参事时,里尔克亲切的将一个蓝色的丝绒礼盒推了过去,“布鲁克先生,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您的朋友老里尔克吗。”
布鲁克参事收起了傲慢,笑眯眯的给里尔克倒了一杯红茶,亲切而不是热络的说:“当然了,我亲爱的老朋友,尝尝看,地道的大吉岭红茶,维塔德的经典口味。”
英国人喜欢用红茶配茶点来做下午茶,布鲁克在上海很久都没有适应上海人的慢节奏生活方式,坚持用老派英国人的习惯来生活。
虽然原料难得,也不一定都新鲜,可是布鲁克引以为豪的是,用这些习惯待客之后,确实有很多人都对他这样的贵族生活方式十分艳羡。
不过里尔克不吃这一套。
作为最富有的犹太民族里,最富有的那个阶层出来的少爷,里尔克直想告诉布鲁克,现在的大吉岭红茶是最沉的时候,放了将近一年,简直入不了口。
过上几个月,到六月份的时候,等印度的新茶下来,做出来的红茶才是最好喝的那个口感。
不过人在屋檐下,里尔克有求于人,也只是想想而已。
眼珠转了转,里尔克将茶水咽下肚子,笑眯眯的顺着话题问道:“哦?维塔德的好东西上海可不多见,难道现在日不落帝国的经济已经悄悄回暖了么?”
布鲁克就此被里尔克打开了话匣子。
一个小时之后,怀揣着里尔克用心送上的小礼物的布鲁克参事,心满意足的将里尔克送出了领事馆,打听到了想要的消息之后,里尔克也满意的同布鲁克告了别。
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里尔克如同杜和料想的一样,将手里捏着的波拉特家的联系方式随手扔到座位上,里尔克冷冷的看着那纸条随风翻飞,最后飞出了车窗,一转眼就失去了踪迹。
“去准备金条吧,明天的交易带上。”
里尔克的司机答应了一声,询问道:“老板,为什么您会同意用金条交易?”
里尔克瞥了司机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的问题太多了。”
司机哆嗦了一下,再也不敢看后视镜里的人。
里尔克储存的金条是九五纯度的,而杜和的金饰品纯度至少在九八以上,同样的交易,杜和不仅赔了加工费,还会配上一点交易费,即使这只是用来钓鱼的鱼饵,里尔克也不想让鱼儿吃饱。
不过这种小心思,里尔克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小手段,摆不上台面的东西,就更加不会告诉一向视他为神人的司机了。
在沉思中,里尔克的车子经过了李家厂,也经过了拎着篮子安静走在路边的南风。
南风在车子经过的时候好奇的看了一眼车里的灰发老头,又毫无兴趣的低下了头,费力的向上提了提篮子。
篮子里是南风在各处淘弄来的东西,有黄色的烛台、紫红色的砚台、还有零碎的小摆件,沉甸甸的压在筐子里,叫南风步履维艰。
车子在南风旁边停下了,里尔克笑呵呵的招呼南风,“小姑娘,你到哪里?”
南风警惕的将篮子放到身侧,指着身边的一扇门就说:“我家就在这,我是帮我阿爸做做活儿呢。”
里尔克也没强求,依旧和蔼可亲的样子,朝司机说了句什么,司机连忙低头找了一包糖果出来,放在里尔克手上。
里尔克轻轻一抛,糖果就扔到了南风的篮子里。
“我在这附近有个工厂,缺少像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工呢,小姑娘,一个月四块大洋,你想好了,就叫你家里人送你来吧。”
“活儿不累,做衣服而已。”
里尔克招了招手,状似做好事一样,说了两句,就吩咐司机开了车。
南风的警惕一直到汽车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放松下来。
看着篮子里的那一包糖果,南风小心的将它拨到了一边。
糖果的包装很精美,如果是寻常小姑娘,一定会爱不释手,但是南风只是看了个新鲜,想着这东西如果直接拿去卖,会不会卖到一块大洋。
至于那个做衣服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