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刘志、张文在堂上,两人停下话头,等待荀成。
荀成细细地看过荀贞的来檄,抬起头来,说道:“公达报称军府,袁谭领兵数千,出邺县,往我平原郡来。明公令我不必理会,叫我以安抚州内为务。”
刘志、张文对视一眼,两人俱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疑惑。
张文说道:“明公,青州初得,士心未安,尤其平原郡,因为此前田楷穷兵黩武,屡与冀州相斗之故,现下郡内更是民不聊生,贼寇丛生,单只这些贼寇,赵将军要想把之尽数剿灭就已很费功夫,况如今袁谭统兵来犯?内忧外患,只怕平原抵挡不易。这个时候,理当重视才是,君上却为何叫明公不必理会,仍以安抚州内为务?”
荀成简单地转述了下荀贞告诉他的那些原因。
刘志说道:“原来如此!明公,若按君上所示,袁谭的此番侵犯我境,倒的确是不必过於重视。……不过,以志愚见,青州毕竟是新得之土,为完全起见,明公最好还是作些预备为上。”
荀成沉吟片刻,说道:“加上田楷、秦干两部郡兵,子龙用来抵挡袁谭进犯的兵马,数在四千上下。这与袁谭所部兵相差无几。平原郡内现下虽然盗寇众多,这些盗寇有投靠袁谭的可能,但子龙有城池为凭,亦足能打消袁谭的这点额外优势。我确实是不必给他增兵支援。但你说得也对,小心无大错,这样吧,我调孟涂回来,叫他暂屯临淄。如此,子龙那边如果有急,便令孟涂驰援;子龙如是不须援兵,则也不影响震慑黄巾各部降卒,稳定州内。”
“孟涂”,便是荀濮。
荀濮本是与赵云一起屯驻在历城的。赵云升任平原相后,荀濮就和他分开了。现在荀濮屯驻在北海郡。临淄所在的齐国西与乐安、济南两郡俱接壤,距离平原郡只有两百里地。把荀濮调回来后,万一赵云那边告急,从临淄赶去驰援会是很快的。
刘志说道:“明公此议甚佳,正该如此。”
“先不说这个了。你俩接着说,王规他们都给你们说什么了?”
刘志应了声“是”,说道:“除掉操持威权,擅杀左承祖外,王子法说,孔北海托名仁义,而不体恤民生,自他之郡以来,根本就没有行过春,从来不曾劝农耕桑,与圣人所述之‘仁义’,其实背道而驰。”
子法,是王规的字。
荀成皱起眉头,说道:“北海到郡的时候,北海郡中已是黄巾肆虐,他如何能够行春?这一条不可用也。还有什么?”
刘志说道:“下吏也觉得此条不可用。还有就是,刘孔慈说当年黄巾贼渠帅张饶等共二十万众从冀州败退回来,孔北海不自量力,拒不听从时为北海郡吏的刘别驾之劝,非要截击张饶等,遂逆击之,结果大败,兵士、百姓因此而死者何止数万!兵、民死了这么多,他却犹无悔意。”
“刘别驾”,说的是刘谦。
荀成略作思忖,说道:“此条可以一用。还有么?”
张文犹犹豫豫地说道:“下吏在一个北海郡吏中听得,说孔北海曾经私下与人言道‘我大圣之后,而见灭於宋,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
荀成怔了下,说道:“‘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这……,这是孔北海说的么?”
张文挠了挠脖子,说道:“不敢隐瞒明公,这话,文实际上也难以相信。”
“那告诉你此事之吏何在?”
张文说道:“还在北海。”
“你把他召来,我当面问之。”
张文应道:“诺。”
所谓“我大圣之后,而见灭於宋,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这句话,后半段话的意思很好理解,“卯金刀”者,即“刘”也,有天下的,不一定是姓刘的才成。
前半段话,说的则是孔氏祖先的一段故事。
原话出自鲁国大夫釐子,釐子病危的时候,对他的嗣子说“孔丘这个人,是圣人的后代,他的祖先在宋国灭败。他的先祖弗父何本来继位做宋国国君,却让位於他的弟弟厉公”等等。
这前半句,本来只是孔氏祖先的经历而已,可如果加上那后半句,将之放到“我大圣之后,而见灭於宋,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这一整句中的话,那意思就全然变了,变成好像孔融是在暗示刘姓天子可以学他的先祖,像他的先祖让位於弟那样,禅让天下於别姓。
此事如真,便是不折不扣的大逆不道。
但老实说,荀成不信孔融会说这话,张文也不信。
可话又说回来,信也好、不信也好,只要有人证,这事儿就可以操作。
张文应诺之后,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
荀成说道:“何事?”
张文说道:“这件事下吏是从另一个郡吏处听来的,这郡吏言称,孔北海尝言‘父之於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尔。子之於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缻中,出则离矣’。……明公,较北海之性,此话像是真的,像是他可能会说的。”
“父之於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尔。子之於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缻中,出则离矣”,意思是说父亲对於儿子有什么可以亲近的呢?推究他的本意,实在是情欲冲动的产物罢了;孩子对母亲又算什么呢?就好比把东西放在罐中,拿出来就离开了。
孔融性子狂傲,自视甚高,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自大自负的人。
这一点从他居然敢逆击二十万众的黄巾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