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周园里的那片草原,那道暮峪,那些失落在湖里的道藏与旧物,陈长生诧异之余,很是惊喜。
当时从周园里出来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换个角度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周园,忽然间便出现在数万里之外的魔域雪原里,因为他不知道黑袍手里的那块铁盘,他对随后周园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不了解,都是后来在路上听华介夫等人转述的。
如果周园没有毁灭,岂不是说那些被周独|夫抢走的天书碑有可能重见天日?
是的,周园里最重要、也最宝贵的事物,并不是那座陵墓,也不是那些前人失落的法器,更不是他与南客双侍战斗时扔到湖水里的烧鸡烤羊与银子还有书籍,当然就是天书碑。
不,陈长生怔住了,想到了一种可能,忽然发现周园里最宝贵的事物,并不见得是天书碑。
至少对他来说。
如果初见姑娘……没能离开周园,那么会不会现在还在周园里?如果周园没有毁灭,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可能还活着?现在就在里面?
他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小,但既然想到这种可能,哪里还有半点犹豫,神识直接向着那座黑色石碑的虚影冲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在他的识海里响起。
他的那缕神识骤然化作无数道青烟,就此消失无踪。
他在国教学院藏书楼里醒来,识海震荡,剧痛无比,烦恶地想要呕吐。
过了很长时间,那种痛苦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陈长生毫不犹豫,再次分出一道神识度入剑鞘中,请求万剑让开一条道路,瞬间便再次来到了剑意海洋的那头。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万剑遵命让开道路,剑意敛没,么自然没有剑意组成的海洋。
没有海洋,哪里来得彼岸?
没有岸,岸上自然不会有一座黑色的石碑在哪里等着他的到来。
陈长生想了想,放弃了对那些剑的控制,于是凌厉至极的剑意重新充塞空间,海洋重现。
他的神识极其艰难地再次穿越剑意的海洋,来到对岸,看到黑色石碑,然后落下。
依然没有任何意外,他的那缕神识轰然毁灭,他再次醒来。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起身向藏书楼外走去。
今夜他的神识损耗太多,无法支撑他再次尝试。
要压抑住重新发现周园,找到那些天书碑……和她所带来的强烈冲动,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就算他是世间最能抵抗诱惑、最理智的少年,依然忍得很辛苦。
……
……
有些事情陈长生早就已经无法再忍,那就是,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从进入周园,再到后面万里南归,哪有时间让他清洗,所以今天回到国教学院后,他别的什么事情都没做,便先用三大桶热水和半个时辰的时间,把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可是即便这样,他依然觉得没洗干净。
回到小楼,他把自己又洗了两遍,确认再无一点污垢后,握着龙吟剑开始剪发、剃须,把手指甲修至微圆,把脚指甲修至方正,换上干净衣裳,这才觉得舒服了些,走到窗边,又看了眼周狱与天书陵,在心里同折袖和唐三十六打了声招呼,上床开始睡觉。
其时夜色已深。
清晨五时,他准时醒来。
房间里隐约有股淡淡的味道,不是脂粉味,也不是花香,但闻着很舒服。
枕畔落着一根青丝。
想来,莫雨应该来过。
陈长生有些惘然,心想自己昨夜居然睡的这般死?还是说莫雨比人们想象的更强?
要知道现在他已经是通幽巅峰的修行者,莫雨就算是聚星境,也没有道理悄无声息地在他身边躺了一夜,他却毫无察觉。
当然,他此时的心情更多的还是不适应,觉得有些荒唐。
莫雨是大周朝最出名的美人。
她是大周朝地位第二高的女人。
而且他们是敌人。
他刚回京都,她连一夜的时间都不给他,便要悄悄过来睡上这一觉,这是在做啥呀?
窗外忽然落下一场雨,啪啪落下,并没有带着太多寒意,但初夏顿时回到了春天里。
陈长生望向窗外,忽然间听到远处院门方向传来很大的声音。
一切都有些熟悉,仿佛那天雨中的清晨,天海胜雪带着大周北军的铁骑,直接把国教学院的院门撞毁。
今天清晨的雨中,来的人是谁?
……
……
来到还是天海家的人,不是天海胜雪,但也是陈长生和轩辕破认识的人。
轩辕破看着坐在轮椅上那个少年,情绪有些复杂,当初他的右臂便被这个少年毁掉,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很恨这个少年,但是后来,这少年被落落殿下打成了残废,伤得比他还重,而他右臂的伤势在陈长生的治疗已经基本痊愈,憨厚的熊族少年实在是生不出太多恨意,反而有些同情。
坐在轮椅里的是天海牙儿,那个曾经在京都拥有极可怕凶名的少年强者。当然,那些都已经是曾经。
现在的天海牙儿脸色苍白,脸颊有些浮肿,双腿上的肌肉明显有些萎缩,已经变成了个废人。任谁看着这样一个少年,如果不知道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恶事,想必都会像轩辕破一样,生出怜悯同情之心。
但天海牙儿是一个不需要同情的人,他从来没有同情过别人,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无论对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