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念念……”
黑暗之中,男人沙哑的声音散发着醉酒的燥热,伴随着椅子被踢倒的踉跄声,接二连三,毫无章法,随着心跳,愈来愈近,愈来愈乱。
“念念……”
秦念原本就没有睡着。此时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眨了眨眼,“砰”地一声,男人将身子撞开了门。
她看见男人的影子被月光拖得长长的,落在微霜的地上,孤独得有些可怖。然后她才抬头去看男人的脸,清俊的、却已醉得泛红的脸,那双总是明亮地笑着的眼睛里没有分毫的笑意,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秦念微微皱眉,话音带出生涩的胆怯。若换作往常,秦念并不会对付不了醉酒的谢随,可是今晚却不一样——
他明明也知道,今晚不一样。
他怎么能够仍旧把今晚当作每一个寻常的夜晚一样,毫不在意地发酒疯呢?
“念念。”他又唤了一声她的小名,低低的,宛如一声喟叹。
她咬了咬牙,在他俯身下来之前一脚踢上他胸膛:“出去,出去睡!满身的酒气,不要到床上来!——你——”她赤-裸的足突然被他一把抓住,她慌了神,“谢随!你、你放开我!”
他低头笑了一下,伸出手来,从她的脚背往上抚摩过去。带茧的手指触感粗糙,滑过一片细腻嫩白的肌肤,渐渐地将衣衫推了上去……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秦念面色苍白,声音反而低了下来。她的双眸亮得像鬼。她死死地盯着他的动作,一只手往身后的枕头底下摸索过去。
谢随忽然抬起了头。窗纱将浅白的月光筛落在他脸上,仿佛细沙流过他的表情。他似乎是笑了,极轻、极淡、极哀伤的笑,她永远都看不懂他的笑。
然后他倾身上来,吻住了她。
她睁大了眼睛,震骇得忘了呼吸。而他的唇舌却极尽温柔,引领着她,诱惑着她,安抚着她……
她终于是认命地闭上了眼,枕头下的那只手无力地松开了刀柄。
泪水从她紧密的双眼下流了出来。
“念念……”他亲吻她的唇,她的眼,她的泪水,他在她耳边如情人一样呢喃,“念念,我的……”
秦念忽然睁开了眼。
***
周遭冰凉,石床石枕散发着夜的寒气。漫长的、黑暗的甬道,伸手不见五指,梦中的月亮在很远很远的甬道尽头,零落下一点微光。
秦念皱了皱眉,缓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做了一场春-梦,梦中那情-欲的躁动、以及梦醒后这副乏力的身躯都让她感到有些恶心。
扶着额头坐起来,想必是昨晚练功练得太累了,现在仍觉浑身乏力。右手下意识地往床头摸索,握住了熟悉的刀柄才稍稍安下心来。
这是她惯常闭关练功的废弃古墓,位于红崖山的后山,罕有人至。秦念知道自己根骨平平,但是谢随曾说过,凡事只怕认真,而她恰恰是个最认真的人。
谢随啊……那个酒鬼。
想起梦中的人,酒气氤氲仿佛还扑面可闻,黑暗中她竟尔清淡地笑了一下。
五年了,记忆的轮廓纵不曾消磨一丝半毫,但记忆的内容可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再睡不着了,也无法静心练功,秦念抱着膝盖坐在石床上,静静地看着墓道尽头的那一点月光,就这样坐了一夜。
***
红崖山,红崖寨,冬雪初霁,天朗气清。
林小船知道自己这次闹大了。
那个男人还等在前堂,优哉游哉地品了一口山里的土茶,然后背着手装模作样欣赏起香案上那幅山水画来。小船儿观察了他很久,却怎么也不敢出去答复他。
怎么答复?“对不住呐客官,我们抢了您的箱子,本以为装的都是黄金,哪晓得打开一瞧里面全是石头?”
思来想去,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先稳住这个男人,待大当家从后山回来再作商量。
可是一想到自己干的傻事要禀报给大当家知道,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说船儿,你跟这儿磨磨蹭蹭个什么劲?不是叫你去应付那个镖师么?”清脆的声音如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响起,是他姐姐小鬟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小船儿惊得一跳:“姐、姐!我看还是等大当家……”
“到底什么事情,还要烦着大当家?”小鬟说着便一掀帘子去了前堂,小船儿拉都没拉住。
窄而空荡的前堂上,那个“镖师”一身闲散的灰白布袍,正侧身坐在客位,低着头仔仔细细地剥橘子。不束的长发披落下来,掩了大半的脸容,只露出一弯似笑非笑的唇角。小鬟默默打量着,这人衣衫单薄,连佩剑都藏不住,当真是个镖师吗?
和他一起来的那些等在外头的彪形大汉们才可以叫做镖师吧!
“我可没说过我是镖师。”男人将橘子在手心掂了掂,笑眯眯地道,“我只是朋友请来护镖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倒是很好看的,双眉安然地舒展,瞳仁里是纯粹的黑色,一眼望不见底。
小鬟咬了咬牙:“我管你是镖师还是镖,你们那箱子里装的本就是石头,可不能赖在我们头上!”
“请问姑娘,我朋友的箱子可是在贵所打开?”
“……是这样没错。”
“开箱的时候,旁边可有我朋友的人手在?”
“……那自然没有。”
男人两手一摊,笑得和蔼可亲:“那么,我没法相信姑娘的话。请姑娘将那一百两黄金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