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颜终于醒了。
她原本状况就并不很差,只是神识略有些受损,经过一整天的休养之后,终于醒了过来。
我走进房间时,普远住持正在帮她把脉,见到我进来之后,她直接把胳膊从普远大师手中挣脱出来,朝我伸了过来。
我当然也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就算小落在旁边看着,我也只能紧紧抱着她。柳心颜低声啜泣着,声音中满是惊恐与彷徨。这种折磨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来说实在太过于残忍,她的神识虽然被梦灵封锁,但这几天是否也隐隐察觉到自身的处境?如今苏醒时,身处陌生的地方,眼前是陌生的人,她是不是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直等到我回来时,才终于爆发出来?
我轻轻拍着她的肩,低声安抚道:“别哭了,没事的,现在一切都很好。”
柳心颜却仍紧紧抓着我的衣服不肯松开,普远住持默默离开了,张萌萌与周明轩也退了出去,洛小落悄悄离开时,拉走了在门外踟蹰的王妍,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柳心颜。
只有安静的环境与熟悉的人才能缓解她的紧张,我就这样僵直着身子,一直抱着她,过了很久才感觉到她放松了下来。紧抓住我衣服的手也放开了,她整个人却仍依偎在我怀里,瑟瑟问我:“沈羽,我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二叔他们人呢。”
我将她扶坐在床上,告诉她柳越与许清墨他们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避重就轻的向她简略讲述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她吃了太多的苦,没必要再继续担惊受怕了,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的一切终归都是好的。
她之前气色明明有所好转,现在却又仿佛变得憔悴许多,静静听着,却从不插话。桌上有小落进来时捎带的热粥,我将仍有些温热的粥端了过来,却看到柳心颜的脸渐渐变得发白,情绪也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我听到她说:“我……我都想起来了……原来我……”说到这里时声音已经哽住,眼泪也再次滑落眼眶。
她也算是半个神影的人,自然知道饲灵代表着什么,但是柳心颜这样的人会短暂的彷徨惊慌,却不会一直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她纤细的双手紧紧抓着被单,关节处已被用力握到发白,她想忍住不哭出来,但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滴下来。
我看着她强作坚强的模样,心情也是复杂,腾出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对她温声说道:“你别担心,天大的事,有我这个梦魂师担着。”
柳心颜抬头看着我说:“沈羽,我是饲灵。”
饲灵……
我知道啊……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强作欢笑,小心盛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故作不在意地说着:“我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是饲灵而已,难不倒梦魂师的。”
柳心颜却像是根本没有胃口,身子朝后倾了倾,微微摇头道:“你别骗我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但你也不是什么都懂,”我直接打断她,将勺子又放到碗里,“我知道饲灵是很难解决的一个问题,但现在还远远没到需要迫切解决的时候,不是吗?你还活得好好的,这梦境也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们,只要肯努力去找,任何难题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柳心颜怔怔看着我,颇为苦涩地笑道:“你总是这样……”
我也笑了,又将粥小心递到她嘴边,说道:“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像我这样才好,这样或许就能挽回世间的许多悲剧。”
柳心颜这次没再拒绝。
她的面色仍然苍白,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有种梨花带雨的柔弱。我没有急不可耐地去问她如何才能离开这梦境,也没去试探着了解梦灵有没有在她的记忆里留下点什么,这些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想……至少也要等她再休息一晚才好。
这一天我几乎都没踏出过房门,因为我不希望柳心颜在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不是我,我不希望她再露出任何慌乱的表情。
外面的灯火在逐渐熄灭,星光也随之愈发显得灿烂,但无论星光还是月光总是冷的,所以每到晚上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拉上窗帘,关上房门,将能照亮整间房屋的灯也关上,却亮起一盏小小的、昏黄的台灯,这是最令人心安的时刻。
然而现在这种年代,那种能发出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已经很少见了,满世界的节能灯将一切照得更亮,人心却更加冷漠。好在此时此刻,在南普陀寺的这间并不太宽敞的客房内,亮起的正是那种稍显暗淡却温暖的光。
柳心颜这次睡得很甜,眉头也没有不自觉地蹙在一起,或许是因为知道有我守在这里,所以心里少了许多负担,这也是让我感觉到高兴的事。
禅机跟在我身边两天了,却再也没有出过鞘,说是“剑鞘”,其实不过是观音殿重筑时,遮在玉像身上的那块布而已。
仔细想想,先前的两三剑鞘从来都没能撑过这么长的时间,或许正是因为厌恶那种冷冰冰的感觉,禅机才会将它们抛弃,每一把剑都有最适合自己的剑鞘,禅机本来就不是一把喜欢饮血的剑,所以才甘愿被这样几层薄薄的布挡住自己的锋芒。
四下寂静,禅机出鞘时也悄然无声,只有一抹秋水泓光在灯下浅浅荡漾。我坐在桌前,将剑放在眼前,第一次这样认真地观赏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在想是不是古代的那些侠士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