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被动地去接受，去适应。
梦魂师不该是这样的，我不应该依靠霍三姨、依靠南普陀寺，甚至依靠身为梦主的王妍，但事实却是……如果不是有她们的帮助，我根本什么事都做不成！
这可真是让人绝望啊……不，应该说，我真是丢尽了梦魂师的脸。
不过……
也没谁规定梦魂师就一定要完全掌控梦境，梦魂师也未必能在梦境中碾压一切，垃圾的灵身灵念甚至会让人绝望到哭笑不得，平凡的梦魂师在现实中也不在少数。
这些本可以作为我安慰自己的借口，可是……龙性元灵，空间属性灵身，精神属性的灵念，这其中任何一种，可都是顶尖的存在，怎么在我身上就发挥不出威力呢？
大概并不是我太弱了，而是对手太强大……
嗯，一定是这样。
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普空大师的死、王妍对梦境前景的茫然无知以及柳心颜成为“饲灵”这种种事情纠结在一起，让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乱了，似乎是又回到了刚进入梦境那会儿的状况，我变得容易烦躁，看不到前途的希望，也茫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这是很危险的信号，我既然察觉到了，就不能任由自己陷入这种状态中。
※※※
要说这梦境尚有一片净土的话，那就一定是后山的塔林了。南普陀寺的硝烟没有蔓延到这里，整座城市的动荡也没让这里的空气变得污浊。
炎日当头，后山树林却幽静，没有风的喧扰，竹叶尽是低垂，松柏环绕间，顺着蜿蜒小道徐徐走过数十米，眼前便是一座座森白石塔。
塔林不知在这里矗立多少年，仔细看时，一道道新旧交错的刻痕揭示着历经风霜的岁月，久远沉淀下来的沉寂肃穆，新近浇筑的安和宁静。每一座石塔都是一段值得敬畏的人生，在这千百人生的长河中，再躁动不安的心也会被抚平。
第一次见到普空大师时，他就端坐在石塔之下，伴一盏孤灯照明。他静坐悟禅的地方，不正是我眼前的这座塔？
这是谁的塔？
我瞬身进入。
这座石塔内部的空间宽敞，塔顶有栅栏状的通风孔，也会有光从上方照进，所以并不黑暗。塔内空间很清凉，在这里，炽烈的光也仿佛变得柔和。
石塔的内部布置与安置普法大师的那座殊不相同，中间案桌上有一座金边的石制莲位，上面供奉着灵牌上用金漆写着“昭行大师持座”六个字。牌位正前是泥红香台，上面早没了香，甚至燃尽的香灰也在经年累月下，被透缝吹进来的风给扬得一干二净。
牌位左边却放着一盏锈迹斑斑的油灯，里面竟还有过半的煤油。
看到这盏灯，我不由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就想将其抄在手里，不过手伸了一半，心里却又忽然生出一抹索然的情绪。这不过是一盏普通的灯罢了，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我原本以为这是普空大师的灵塔，没想到在这里看到的竟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我记得先前在藏经阁翻阅南普陀寺藏书时，有看到过“昭”字辈大师的名讳，若是有活到现在的，恐怕也将近百岁了。这么说来，石塔内供奉的大师极有可能是普空大师的师尊，那也肯定是一位佛法精深的高僧了，不过既然不是普空大师的灵塔，我也没有了继续探究的，只对着那牌位双手合十行了礼，便离开石塔。
塔林的落叶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将青石地板完全遮盖。说来奇怪，明明其他各处每天都有僧人例行打扫，偏偏这里像是被遗忘了一般，任由松枝树叶飘零。
远处有簌簌脚步声响起，我抬头看去，只见石塔中间一道赭黄身影缓缓走来，离得进了，我才认出那人正是慧净和尚。慧净也早早看到了我，略有些惊讶的走上前来，温和地合手打了声招呼：“沈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