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福四处张望,哪都没见着人,不由狠狠拍了下之前嘱托的内侍,压低声音道:“姑娘人呢?方才不是让你看着?”
“奴……奴婢是一直看着啊,眨眼人就不见了。”小内侍吓得两股战战,他就出神看了一下帐外,没想到回过头人就不见了。
碎碎私语没有避过宣帝耳朵,些许酒意使他的目光比平时更加宁静,“何事?”
“皇、皇上,姑娘暂时不在这儿。”安德福扯出笑脸,“想是在外边玩儿呢,奴婢马上派人去寻。”
宣帝动作顿住,沉默了一瞬,几息之间空中无形的压迫感差点让其余内侍吓跪在地。然而这种压力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宣帝淡声道:“去寻。”
说完起身准备离座,却不知脚边何时趴了个东西,正以案角和他的皂靴为支撑。宣帝这一起身,那小东西立刻稳不住了,在桌下“咚”一声撞着了什么,接着又骨溜溜从案下滚出,滚到众人眼前。
不待安德福瞪大眼睛,那小团子因为身子圆滚滚又太小的缘故,竟一路直接从阶上滚到了一丈之外。幸好夜间衣裳穿得厚重,帐内的地上还铺了一层绒毯,不然这一滚,可就不只是脸蛋灰扑扑的结果了。
小团子径直滚到远处,居然还没有醒来。只在期间低低地胡乱叫了几声,等停下后还打了个小酒嗝,自己翻了个身,继续趴在地上酣睡,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安德福:………
怪不得之前怎么哄这小主子都不肯回去,原来是盯上那酒了。看这模样,该不是自己偷偷拿了一壶躲在桌底下喝呢……
想到这,安德福忽然抖了抖,偷偷瞄向他们皇上,担心皇上发落他们。转眼却讶异地发现并未在上面见到怒容,甚至连一丝不悦都没有,还……还在笑?
皇上也醉了?安德福琢磨着,耳朵一动,便听到宣帝沉声吩咐几句,上前弯腰轻轻拎起地上的小姑娘,然后转了个弯从另一边出了营帐。
走了?安德福呆住,回想宣帝刚才的话,好像是令他们传话给外面诸位大人,道不想让他们太过拘束,便不继续参宴了。可是……皇上怎么突然就不去了呢?
“安总管,安总管?”那名内侍上前小心问道,“皇上走了,咱们不用跟上吗?”
“跟什么跟。”安德福恨铁不成钢,敲了敲他脑袋,一甩拂尘,“没瞧见皇上的脸色吗?那就是不让人跟着的意思,亏你也服侍皇上有两年了,竟这点小事都看不出。”
他顿时记起之前收的小徒弟林全儿的好来,林全儿胆小是胆小了些,可人够机灵懂事。哪像这几个,个个木讷得很,半点不知变通,吩咐一句话得问十句。可惜林全儿被留在宫中打理,暂时是帮不上他了。
想到宣帝的话,安德福打起精神,换了张笑脸,春风满面地传话去了。留下被他敲了数次脑袋的小内侍摸了摸头,无辜地想着自己入宫分明半年不到,安总管是不是记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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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未回营帐,而是令人牵出了白日行猎的御马,将知漪拢在怀中,径直策马到了围场最外围的草原中。
四个御前侍卫骑马跟在身后,知道皇上此时不喜有人打扰,他们特意保持了距离,尽量不发出多余声响。秋日夜间的草地多有露水,黏重湿稠,马儿徐徐踏在其上正好缓去蹄声。
宣帝五岁习武,八岁始练骑射,马上功夫比起朝中诸位将军丝毫不差,所以当初才能亲自征兵多罗,一路追击,仅用两月时间震碎敌胆。如今算起来,距那时亲征也有三年之久了。
宣帝拉住缰绳,缓缓停下,忆起昔日场景,心绪激荡。
他不喜饮酒,方才的五杯寒潭香虽不至于让他醉倒,也使他有了躁意,更记起了当初征战时的情景,所以才想起夜间纵马驰骋一番。只是不知为何顺手将知漪带了出来,有这么个小姑娘在怀中,速度便快不起来。
月明星稀,秋风瑟瑟,吹了约莫半刻钟的冷风,宣帝渐渐平复下来,往怀中一看,不禁弯起唇角。原来知漪已经醒了过来,只是醉醺醺的,正窝在他的大氅内,揪着腰带想努力坐起。
只是这是马背上,窄小得很,小姑娘还没坐起就滑了下去,再揪着起来,再滑,反复几次,就把自己折腾得更晕了。
知漪迷糊地眨了眨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头顶的那轮圆月,伸出小手点了点,自然没碰着,然后好奇地歪着脑袋盯了许久,连身后的人也没注意到。
宣帝微微勾起唇角,轻笑出声,带着一股扑鼻而来的酒香,让盯着圆月许久的呆团子不自觉望向了他。
许是因为夜色,宣帝的目光如水般柔软,他放轻力道揉了揉知漪的小脑袋,使上面本就凌乱的软发更加乱糟糟了。知漪看着,忽然也露出傻乎乎的笑来,胡乱往宣帝怀中一扑,也不知到底认没认出人来,只不停软声叫唤“阿嬷,皇上”。
小姑娘钻来爬去,最后还是熟络地借着宣帝手臂攀到肩上,安心地窝上去,小奶音醉呼呼念着,“酣宝儿…喜欢阿嬷。”
“嗯。”
“喜欢皇上。”
“嗯。”宣帝轻轻环住她,长臂为小姑娘筑成最坚实的避风垒。
晚风将小姑娘的童言软语和宣帝低低的话语吹散,偶尔让后面的四个侍卫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他们都可算是耳力非凡,就是为了提防四处可能的危险,不想竟不小心窥探到了皇上这少有的温柔一面。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