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时选择的时间点是晚上,但是棋奥村的人一点都没有夜晚的感觉,准确说从这座灯塔开始建造,村里就已经不分昼夜了,当初是忙碌,如今是因为这塔太闪,珠宝的光芒远比自然的光更抢人眼。
就连疯老头那样疯疯癫癫的人看到了这个灯塔最后落成的形态,也不禁感叹一句:“哎哟,我的个亲爷爷哎,这个装饰也装饰的太亮瞎了眼了。”
当疯老头穿着道袍站在夜九之前造的瞭望台上,拿着那把木剑在空中画着看不懂的符画时,夜风忽急忽慢,似乎只在他的剑尖抖动来回,最后不知道是塔上珍宝的光芒,还是月亮的光芒,汇成了丝丝缕缕的线,绕着灯塔蜿蜒而上,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此刻底下人的耳边仿佛听到了来自九天的梵音吟唱,说不清的心灵平静和安慰,仿佛许多年的疲劳哀愁在这一刻都散尽。
苏倾钰突然的就想起来当初和傻宝一块去北圩买马买牛的时候,那群因为没有食物而想攻击他们车队的流民,在暮色四合下,那些人绝望而乞求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刃,划破了时空划破了记忆,直直的刺向了此时此刻的自己,随后眼前闪过的,又是沙场的黄沙和血,大雪天里,站在雪地里为了一个地番薯的薛奇石,甚至是那日傻宝为了和亲而踏出皇宫的那一刻,红着眼一直隐忍着的承业帝。
苏倾钰突然感觉胸口喘不过气,所以还握着傻宝软软的小手,不自觉的用了劲,傻宝疑惑地转头问他怎么了,苏倾钰却一直低着头,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连续半个时辰的作法,突然一缕清风,夹杂着不可察觉的光芒扑面而来,苏倾钰猛然的从那些幻象中醒悟过来,他的脑袋突然清明起来,甚至还看到那道清风,大部分扑向了傻宝,他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傻宝却毫无反应,苏倾钰突然觉得好笑,轻声问旁边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的傻宝:“以后我们也学着去当一对好的皇家夫妇,昨天底下最好的陛下跟娘娘好不好?”
傻宝睡得迷迷糊糊的,蹭了蹭她相公的肩膀,含含糊糊的应着:“唔,好,都好。”
苏倾钰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光芒已经变得柔和的灯塔:“你说好,才是真的好,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边,陪着我待在那个皇宫笼子里,我以后就努力,也对那个国家好一点吧。”
犇犇在一旁看着,心里说不清楚的有点酸涩,他承认很多时候很多方面,他都是不如苏倾钰的,尤其是现在,对待傻宝的事情上。
如果换成他是一个帝王,能不能坚持找到傻宝是一回事,却是绝不可能花费如此大的精力来建造这样一座塔,只是为了那个疯老头,风言风语的一句镇魂。
对待傻宝的事,苏倾钰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犇犇低头微笑,苏倾钰,但愿在你执掌权柄的多年后,尝到权力给你带来的一切享受以后,你还能够如此如珠如宝的对待傻宝,如果你能真的做到,我才算是真的对你心服口服。
其实,不管苏倾钰还是疯老头,对于外人,都说这个塔是用来祈福的,对于犇犇这样的稍微懂行点的人,就说是为了镇魂,但真相却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座塔从来都不是为了镇魂,而是为了散魂,不让傻宝缺的那一智逆天回来,是为了让傻宝永远那样没心没肺,顺风顺水。
祭祀快结束时,浮生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脸色苍白得吓人,夜九皱眉看了一会儿,招手让玉带把人背起来送回去了。
第二天夜九一睁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坐着睡了一夜,然而一转头,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还昏睡着一个玉带。
夜九难得的呆了一会儿,突然就露出狰狞而愤怒的笑。
幽幽转醒过来的玉带,一睁眼看到他们家爷这样可怕的笑,捂着胸口,一句话没说出来,又直接晕过去了。
——
西罗御史府。
已经退位让贤让给儿子的老周大人趾高气昂的站在儿子的桌子前。
“哼,别以为我没有听到消息,苏倾钰那个黄毛小儿在棋国,朝堂上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呢。”
经过在苏家军军营磨砺,黄沙战场上也流过血流过汗的周维,身子骨已经比去军营前高壮了许多,周身的气息收敛时还好,但是一旦抬头瞪眼,那股子沙场带出来的杀气却不是他这个从来只靠嘴皮子的父亲能够承受。
“父亲慎言,那是陛下,我们周家上下几十口人还不想为你一句话而遭殃,父亲如今不管家,儿子确实要担着整个家族的担子,所以儿子不得不提醒父亲,平日里喜爱美妾,宠爱庶子什么的不算什么大事,但如果在思想政治上再有差池,周家乡下别院可是最适合老人颐养天年的。”
周大人心头一跳,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脸憋红了,也没敢再说出什么反对的话,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两年不见,那个曾经,自己最宠爱,跟自己最亲的儿子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最后只能对着刚刚进门准备送补品的周夫人撒气。
“看看你养的好儿子,竟敢这样对父亲说话!”
周夫人冷笑:“没错,这是我养的好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的好儿子年纪轻轻就当了御史大人,我可骄傲着呢,倒是老爷你,可已经不止只有维儿一个儿子了,就是不知道以后又有几个能够跟维儿一样子承父业的。”
两年里就突然有了三四个庶子的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