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狂风骤雨,闪电仿佛鬼怪探下的巨爪,从云层直至地平线
靳词在明灭中若隐若现,风从残破的窗户灌入,白纱裙宛如翩翩自舞
“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她手指扬起,于空气中划着8字
我心猛悸,这动作……?不是圣玛丽医院深夜独自玩纸飞机的小男孩吗?在告别前,他也曾隔着栅栏门叫我哥哥
难道靳词体内还有灵异,与小男孩身上的同属一只
可为何右臂迟迟没有反应?每次遭遇凶灵,它都会跳动变红
也许,它并没有恶意
“你好”她举起小手,亲切的打招呼“哥哥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这种情绪会妨碍你作出正确的判断,心里撒下仇恨的种子,结出的果实势必包裹着更多仇恨,不过,首先要向你道歉,白天我说必须用两只眼睛去看,并非嘲笑你……”
我几乎要笑出声,自已也忘记了它是独眼
巨眼好象又要发狂,我急忙察看周围有没有可以搂住的物体
一瓶白酒忽然从靳词身后魔术般变出来,在眼前晃来晃去,后面是她盈盈笑脸
“别生气嘛,我可不想哥哥变成古堡里沉睡的恶魔,想不想听我解释?”
巨眼在竭力忍耐,左手不自觉的攥紧
我惊喜的发现,它并不能控制右臂,那上面沾有的神血竟能与之相抗
但我却想用自身之力重新夺回主导权,如同有中风后遗症的老人使劲想伸直左手指,结果,谁都不肯相让,活生生拧成了鸡爪
靳词看的有滋有味,不慌不忙旋开瓶盖,伸到我鼻孔下面“用力闻”
呛人的气味马上刺激到它,安静下来
靳词收回去,出于好奇,也闻了一下,努起鼻头,用手直扇“真臭”
“……你敢喝吗?”
“我向人的中枢神经发出指令,行走坐卧,能感受到饿饱渴胀,维持生活日常,仅此而已,比如忽然酒精中毒,器官出血坏死,我可以立即阻止,但让她面不改色,继续喝下去也无妨,你们情况不同,它与你身体密切相关,酒精进入肝脏分解后,会让它不舒服”
“它好象接受不了这个味道”
“灵性之物本洁,最怕两样东西,污秽和有毒之气”
言下之意似乎把酒归为毒品一类
“当然也有例外,极个别的,甚至是由这两样东西生成”
多尤无疑是最污秽的一个,还有那些碎肉烂骨
靳词却不认同“也许你觉得血肉不全很恶心,但在我们看来,血肉是终极追求”
她此时的眼睛和英灵初次讲起梦境时一样清澈“自无到有,从不被所见到神形俱备,其中的辛酸磨难是你们人类难以想象的”
“圆满之后的归宿在那里?”我替英灵问“你们的世界有天堂吗?”
靳词望向夜空“等我真正到达那个地方,一定会想办法告诉你”
她沉默片刻“獠离开鬼山,不是背叛梦境,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有什么比保护梦境更重要?”
“找回自已”
她担心我没听懂,以手按胸“找回从前那颗平静的心……”
“做过错事的人又怎能心静如水?”
一个生硬刺耳的声音自我口中发出,嘴唇的确在动,但绝非自已意愿
我拼命向靳词摆手,着急辩解,舌头却象忽然成了别人的,难动分毫
靳词听出来了“哥哥,你们同在梦境,彼此都有了解,獠至今对曾经口出恶语自责不已,他经常在想,是否真的伤害过你,思虑过多,终成心结,所以才迫切的要找出真相……”
“……记忆尤如沙上的字,难抵潮水的冲刷,仇恨却象刻在心里的疤,灵药难敷,哥哥,无论如何要克制自已,等獠回来,否则真会成为魔鬼的化身……”
巨眼暴怒了,狂挥着左臂,死死抓住她手腕
酒瓶“咣”的坠地,竟然没摔碎
左手背上突显巨眼的图腾,白气自纹路里溢出,靳词惶然,眼瞳已浮现碧蓝之色,我听见自已大吼“你给我出来……”
如同曝光过度造成相片虚影,靳词的身体被吸出人形轮廓,飘移着,转瞬又叠起,分分合合几次,终于被一把拽出
女孩慢慢倒地,一个白衣赤足,头大如斗的小男孩在面前扭动,挣扎
这简直就是靳词画中的孩子,但我知道,它只是獠的影子,和小洁洋一样
如果丁远方推断正确,影子不会在现实中出现,我岂非又身处于另一场梦中?
“到底真正的恶魔是谁,滚回梦境去找答案吧”
巨眼在耳里怪笑,白气更盛
我实在无法容忍它的蛮横无理,试着用右手反握左手,红白鲜明,此长彼消
几秒钟后,左手的感觉回来了
小男孩立即后退好几步,远远望着我,目中尽是感激“你想看到梦境完美无缺,首先要做好它的指引,找回真相”
我有所顾忌“若是獠的错,怎么办?”
“赎罪”
“如果通灵者们肯把找到的线索拼凑起来,一切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多有相抵互悖之处,巨眼迷惑拉拢了不少信徒,甚至已有人对其歌功颂德,将海底的恶灵当作救世之主……”
他忽然不好意思的笑了“你瞧,身为獠的影子,我难免也会妄下断语”
我深有体会,人们常听信一面之词,成偏执之心,无数难以消除的误会皆由此而来
“所以,我们要用两只眼睛去看”
“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