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不以自己出身自卑,反生出雄心壮志,要青史留名,在世人心中留下独一无二的种田将军形象,并封妻荫子,光耀门楣,让子孙后代都以他为荣。
这形象该是什么样的呢?
他迟疑地停下脚步,暗想,朱雀王的风采他怕是学不来;镇远将军、玉麒麟霍非的风姿他更比不了;就是牛贩子胡清风也塑造了一副好形象——表面文质彬彬、清新脱俗,骨子里满是市井习气,二者互为表里,牛贩子玩得十分娴熟,他也学不来;还有胡屠夫,听说使两把杀猪刀,观之令人心怯胆寒;他该扮什么形象好呢?
一定要独一无二才行。
想了一会,再结合李菡瑶派给他的任务,他决定本色塑造:平日里做老实巴交的农夫,不打眼;遇敌要阴狠,杀敌要凶狠,杀他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让敌人从此提起老王八就变色,看见农夫就发抖。
对,就是这样!
想罢,他重又迈步,不再学朱雀王,而是揣着两手,一副苦哈哈的神情,闷头行走。
回到下处,老王八召集老河口的土匪们,说奉月皇之命去荆州某地,催大家收拾收拾,这就上路。
众土匪闻言都很激动。
他孙子小王八小声问:“爷爷,什么任务?”
老王八瞅他道:“多嘴!”
小王八见他不透口风,心痒痒的,想了下换了个问法:“月皇给咱多少人、多少钱?”
老王八耷拉着眼皮道:“没人,没钱!”
众土匪热情顿时熄灭了。
小王八失声道:“没钱怎么办事?种地么?”
老王八横了孙子一眼,道:“种地怎么了?你又不是没种过地。咱们从前都是种地的。”
小王八急道:“可是……”
他们来投奔月皇,不就是为了摆脱种地的身份,想要搏一个好前程、光耀门楣么?要还是跟以前一样种地,又何必背井离乡来到江南投奔月皇呢?
不等他说完,就被他爷爷打断了。
老王八将烟袋锅在桌角磕了磕,把李菡瑶刚才教训他的话拿来教训众人道:“你们也不想想,拿钱谁不会办事?月皇手下人多的是。咱们刚来,别尽想好事。不用钱办成了事,才显咱们本事;将来月皇提拔咱们,别人也才能服气。你们别没眼色,要能吃得起苦……”
小王八理解了。
就因为理解了,所以才颓丧。
其他人也瞬间没精打采了。
老王八皱眉,暗想自己到底不如月皇,月皇一番话说得自己热血沸腾,怎么轮到自己说,却把大家说得跟死了爹娘似的呢?这些小兔崽子,太不给脸了。
他忍着气道:“十五岁往下的姑娘和小子都留下,去书院读书。这是月皇安排的。”
小王八等小土匪们闻言,顿时欢呼一片。
大土匪们也都围着老王八问这问那。
老王八这才得意了,将月皇的旨意解释了一番,又对小王八等少年道:“这是月皇要培养你们。月皇还说要亲自去书院讲课呢。你们这些小崽子,都给老子好好学。还有,不许跟人提家中大人去哪了。人问起,就说我们在城外的庄子种地。这是军令!谁要走漏了消息,老子砍了他全家!”
小王八忙答应,说这里就他和几个兄弟知道内情,那些小孩子们并不知道大人要去哪。
老王八道:“你要管好他们。”
小王八拍胸脯保证管好。
一个时辰后,土匪们便离开了霞照。
老王八只是个土匪,到目前为止,也未显露任何才能,也未干过什么大事件;离开霞照时,月皇也未给他们任何资助,也没人送行,在方勉的安排下,混入南来北往的商船,故而朱雀王和昊帝使团的人均未发现。
老王八带着这帮土匪,日夜兼程赶到荆州,在山阳县某个庄子落脚,然后……安家、种地。
真的种地!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仿佛要在此扎根了。
再回到织造府后宅。
第三进院,起居间内,绿儿待老王八出了院子,才忧心忡忡地问李菡瑶:“他能成事吗?”
小丫头总觉那老农不大靠谱。
李菡瑶觉得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盖,又打了个哈气,含糊道:“别小瞧他。过了河的卒子,作用大着呢。”说完半闭着眼,站起来朝室内走去。
小青抢上前扶住她。
绿儿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李菡瑶的用意:今日这召见,只是月皇临睡前随手落的一子,老王八就是那过河的卒子,虽才能有限,关键时却能当大用。
正如李菡瑶所说,“能不能当大用,在于朕。朕用得好,你便是将军,不然你就是个土匪!”
老王八能成将军吗?
绿儿很期待他的表现。
年轻就是好,李菡瑶一觉睡到晌午才醒来,一个梦都没有,仿佛刚躺下就醒了。
醒来后精神焕发。
她立即梳洗,希望能赶上跟爹爹和王壑一块用午膳。
她天生丽质,又生在织锦世家,多的是锦衣华服,加上她志向远大,从未将心思放在穿着打扮上,更少花工夫调脂弄粉,然而今天她却操心起来。
站在衣柜前,她踌躇半晌,问绿儿:“你说朕换哪套衣裳好?是穿龙袍呢,还是穿别的?”
嘴里问着,脑海却浮现王壑的面容,假想自己换上一套套衣裳,哪一套会引起他惊艳。
绿儿认真地打量衣柜,目光从一套套精美华服上掠过,再转脸看一眼她的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