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在一旁看着替她着急,借着面前高高的城墙作遮挡,缩着身子开始翻物理教材,翻到了“位移”和“路程”的定义与区别的那一页,然后她就赶紧很小心地把书推到了裴清溪的面前。
初中那会儿,这种作弊的小动作她们俩没少合着做,并且配合得十分默契。
可惜,裴清溪此时被老梅那似乎要吃人的凌厉目光盯着,站着绷直了身体,根本就不敢动弹一下,更别说低头去偷看教材上的定义了。
“开学都已经过去这么些天了,‘位移’这么简单的定义你居然还搞不清楚?”
“我......每天都有在背......就是一时紧张......”
“死记硬背有什么用?关键的时候一紧张还不是什么都忘了,”老梅把手里的尺子放到讲台上,看向裴清溪时板着的脸就像块冰似的,凌厉的目光冰寒,语气也刻薄沉郁,“既然课本上知识没搞懂,考试的时候题目也不会做,那上课的时候就给我好好盯着黑板,认认真真的听课......”
裴清溪被老梅那种莫名阴郁冰寒的神情给吓到了,哆嗦着唇瓣想要解释的话,顿时又重新塞回了喉咙里,最后只是抿紧了嘴唇,看向他的眼神怯生生的。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似乎也被老梅莫名其妙的提问搞得有些懵。
此时正在讲解的是一道物体受力平衡的题目,跟位移根本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是他不但提了位移的问题,而且还冲着裴清溪发了那么大的火,说话时的语气比他上节课对着全班同学发火时还要更加凌厉可怕。
大家都挺直了脊背,一个个端端正正坐在自己座位上,教室里除了老梅如同点了火药桶似的声音,谁也不敢吱一声。
教室里气氛很压抑,老梅噼里啪啦的训话还在持续。
“上课老是低着头干什么?一直低着头,你的脑子就能自动开窍,变得什么题都会做了?”
“还是说,你的课桌上面开了朵花,所以一直盯着看?”
“......上课的时候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老是不盯着黑板看,不跟着老师讲课的思路走,怎么可能会学得好?这样你不但物理学不好,其他的科目也一样,再这样下去,三年之后,你的高考成绩肯定会烂的跟一坨狗shi一样!”
“当然了,如果你真觉得埋头苦干上课不看黑板能学好,那不如直接卷了铺盖回家,自己埋头自学去,省得留在学校里上课还要交学费,浪费你父母辛苦赚来的血汗钱......”
“......别以为你进班成绩前十,以后就能考好成绩,我告诉你,不好好听课......”
“......”
老梅噼里啪啦的,训了足足五分钟才停止,裴清溪的嘴唇都快要咬破了,沉重眩晕的头也快要低到裤裆里去了。
老梅的这番话听着让人十分难堪,但是道理却很实在,结结实实触动了裴清溪大脑里那根敏感而疼痛的神经,新学期开学这几天一直紧绷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崩塌了。
三年之后的高考成绩烂得像狗shi一样......这是何其恐怖可怕的结果啊?
以前刷墙从二楼掉下来,留下了一身旧伤的父亲,为了赚学费和生活费,咬牙忍着腰痛坐在那里踩缝纫机,面黄肌瘦日夜操劳的母亲,生病了不舒服的时候,总是张口就说“我以前也这样,吃了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就是不舍得花钱去医院里看一看,甚至连她自己嘴里说的“休息一会儿”都做不到。
家里有一堆反对她这个“未来会泼出去的水”上学,整天各种嘲讽的叔叔伯伯们。
还有村里那些家里孩子没有考上高中,或者孩子成绩吊车尾的家长们,总是红着一双眼睛看她,时不时说几句难听的话来刺一刺留守在家的母亲。
父母日日夜夜辛苦操劳,都是为了她将来能考上好大学。
那些嫉妒眼红明显不怀好意的人,他们都在等着三年后看笑话,看父母不听劝、心比天高的笑话。
而成绩不好的她,就是那个笑话的源头。
裴清溪仿佛能看见父亲早就不再清澈的眼里,流露出痛苦失望略带着木然的神色,还有身姿一直单薄如同纸片一样的母亲,她站在自己家田间地头流着一身汗,呆呆地看着夏日傍晚的太阳缓缓落下,夕阳洒下绚烂瑰丽的余晖,美丽惊心却更衬得母亲颓然绝望。
生活好像突然之间就失去了希望。
没有了任何盼头的绝望,在一个债台高垒的贫农之家,笼罩着久久不散......
一滴,两滴。
泪悄无声息的掉落。
“啪嗒”一声,泪珠砸在了铺在面前的惨不忍睹的的试卷上,一坨水迹很快就洇了开来,卷子上的字迹瞬间变模糊了。
视线模糊了,卷子上大红色的叉叉模糊了,老梅的声音也变得飘忽了......
大概老梅愤怒之时,偶然提到了传说中神圣又恐怖的高考,狠狠地触动了少年少女们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经,一时之间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凝重,似乎有种惶然失措的恐慌,老梅拿起粉笔和试卷接着继续讲课时,大家都端坐在座位上,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的听课,做笔记更勤快也更加认真了。
......
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响起时,老梅很准时地停下了讲课,右手随意往前一抛,手中的半截粉笔便在空中行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然后落在粉笔盒里。
帅气的动作原本看起来赏心悦目,但是却没有人敢抬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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