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心存不忍的汪萼,这会儿毫不犹豫的就将令签扔了出去大吼一声:“斩”
青天美名都许了你,此时还能容你变节不成
苏妁不知那些幕后的较量,也始终没敢睁眼看那鲜红喷溅的血腥一幕,只缩在父亲的身后双手紧紧攥着父亲的后襟,嘴里小声嘟念着:“杨青天您一路走好”
许是监完了斩顿感无趣,玉辇中的谢首辅将眼神扫向监斩台上的列位大人。今日被他派来监斩的,皆是对他存有异心之流,他这会儿正饶有兴味的寻摸着,下回要斩哪个。
蓦地他眼神驻在了一处,微微皱起眉头:“怎的还有个小丫头”
岑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见苏明堂的背后有个姑娘正畏畏缩缩的躲着。
“回大人,那应是这朗溪县令苏明堂的家眷。据下官所知,这苏县令确是有个堪堪及笄的女儿。”
谢正卿的目光并未从那处腾挪开来,只是已从先前的好奇转为一种莫名的玩味,“苏明堂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回大人,苏县令年纪虽大但入仕较晚,当初您还曾夸赞过他的文章,有意提拔,奈何他最终还是拜了汪萼为师。”
“呵呵,结果汪萼就给了他个七品芝麻官儿做”谢正卿唇边是轻蔑的笑意,只是那声色冰冷,笑意含蓄,竟将讥讽拿捏出几分高雅,丝毫不似旁人嘲谑时的宵小作派。
“回大人,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若非苏明堂是这里的芝麻官,此次汪萼想找替死鬼恐怕还没这么容易呢。说起来,苏明堂这回也没少为庆怀王出力。”
“哼不识时务的老东西。小小一个县令,怕是连庆怀王的人都没见过,还一心为他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的。”伴着刻毒的言语,谢正卿那双阴鸷的黑眸微眯,释出几分除之而后快的狠厉。
岑彦跟在谢首辅身边已久,自然懂得鉴貌辨色,一般能让首辅大人流露出这眼神儿的,很难活过明日。
便立马请示道:“大人,可要锦衣卫出手,送这老家伙去跟杨靖作个伴儿”
只片刻迟疑之际,却见那边儿的苏妁已壮着胆子离开了爹爹的后背
苏妁心忖着既然来此送别一场,怎的也该朝着杨青天鞠三个躬吧。这么一位好官,自己却亲眼目睹他的两世惨死心有轸恤,却是束手无策。
想及此,她毕恭毕敬的朝着行刑台鞠躬。如今人虽不躲在爹爹身后了,双眼却还是紧紧阖着,不敢睁开。
敬是一回事,怕是另外一回事,小小年纪,委实不敢看那身首异处的惨景。
只是这一躬鞠下去,她尚不知自己竟朝错了方向,莫名朝着首辅大人的玉辇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谢正卿眉心微蹙,面色讪然,悠忽将头转向一侧。这礼,他还真有些受不起。
直到苏妁虔诚的忙和完了,他才又转回头,细端了眼这个古怪的丫头。
那张白腻堪比羊脂膏玉的脸蛋儿,许是因着这会儿内心恐惧,白的有些过份。紧闭的双眼只见睫羽微颤,其上所挂的泪珠儿在灿然的金光下熠熠闪灼,惹人怜爱。秀挺的鼻梁下,莹润粉嫩的唇珠儿紧抿
恍过神儿来,谢正卿才发现自己在这无聊至极的一幕上盯了半晌。
见岑彦仍拱手在下等自己施令,他才后知后觉的回了句:“先不必管这种虾蟹之流了。”
“是。”岑彦看看大人,又转头看看那个姑娘,总觉得气氛有一丝诡谲。
未几,辇毂摆着盛大的阵仗回宫,威仪自不输御驾出行。众大臣及百姓们则再行跪拜之礼,恭送谢首辅。
人群中,只见苏妁偷偷抬起头来,凌厉的眼神望向那辇车的背影。
威则威矣,但上天让她重活一世,断不是为了再见一回家人历难。便是龙头锯角,虎口拔牙,这场仗她也输不得
“姐姐但说无妨。”
“爹爹见我每日将自己锁于房中,寝食难安,便提议让我来苏府小住几日。”汪语蝶轻垂下眼睑,面露羞赧。
身为大家闺秀却不请自来,出了白事还恬不知耻的要留宿他人府上,这着实令她汗颜。可爹爹说的对,当年是她们汪家轻视了苏博清,连带打了整个苏家的脸。如今自己新寡丧夫,若是再等苏博清中举才来缓和,届时人家前途一片看好,那便更显势利。
饶是苏妁心中为难,嘴上却不便婉拒。如今汪语蝶已是满心伤悲,她又怎忍再令她失望
她只笑眼弯弯道:“妁儿刚搬来戊京人生地不熟,姐姐肯来陪我小住,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说这话时,脸上笑着心却惆怅偷书之事,只得再寻时机。
原本汪家小姐想直接睡在苏妁的耳房里,这样离的近便更觉踏心。可桐氏坚持不能怠慢了汪家小姐,将人安置在了东厢房的套间儿里,与苏妁所居的西厢正好相对。
桐氏这样做,除了出于礼节外自然还有自己的计较。虽说两个姑娘打小玩儿在一起感情深厚,汪大人又是自家老爷的恩师,但毕竟汪家办了白事,头七刚过,余阴尚重,与苏妁睡的太近也不好。
两个姑娘直聊到入夜才分开。汪语蝶这日在苏府拢共用了三顿饭,外加点心宵夜。贴身的丫鬟欣慰不已,喜极而泣,心中直道老爷这安排委实英明。
翌日一早,汪语蝶便又进了苏妁的房里。经过上回的事后她总是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