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妁自是激悦,但却不及大伯母表现的明显。
“哎哟哟,真是死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住上这么好的官邸如此也不枉活一回”
杨氏才惊叹一句,就被大老爷堵了回来:“呸,才刚搬进来就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
杨氏略带窘色的扫视了圈儿众人,立马住了口。深深自责,平日里最注重言辞体面,怎的这一激动竟失了态。
只是她也从这刻起越发坚定了心思:她要在这里住下去,不是一个月,也不是两个月,而是长久的住下去
苏明堂一家居正院儿乃是自然的,他将大哥大嫂安置到后院儿的厢房,是间带耳房的套间儿。
简单安顿好行囊,苏明堂招呼大哥大嫂来偏厅用午饭。用饭时聊唠起了些家常里短的事儿。
苏明堂边夹着菜,边随口问道:“大哥近来布庄生意如何”
苏明山当年继承了父亲留下来的布庄,虽打理不得当生意日渐惨淡,不过借着祖荫庇护勉强能糊口。
他原来正夹着一块肉快要填进嘴里,一提到这事儿又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了。
桐氏见状便奇道:“怎么,大哥布庄生意有问题吗”毕竟日后一个月皆要同桌而食,关系能缓和的自然要尽量缓和,不然谁都不自在。
大嫂杨氏见老爷没心情说,便主动诉起了苦:“哎,入秋前尚书府的管家来布庄订了一大批布料给下人们做工衣,原定的是昨日放银,结果老爷去领银子却被人给轰了出来”
“后来打听之下,才得知是管家前日挨了客人的打,近来在养伤,所欠的货银要伤好之后再结。可听说伤的不轻,险些丧了命这货银可谓是遥遥无期啊。”
杨氏想着如今苏明堂好歹也是五品官员了,指不定能帮他们解决解决。
一听是尚书府,苏明堂便知爱莫能助。但还是颇为好奇的询道:“是哪位尚书大人的府上”
“礼部尚书,张茂张大人。”大老爷答道。
苏妁刚刚喝进口中的汤顿时惊得吐出了大半
张尚书府的管家,不就是那晚给她一耳光的那个男人。竟挨了打,还险些丢命
谁这么除暴安良
先是望了一眼天边那均薄似绢的云絮,谢正卿便踩着杌凳上了马车。
这时锦衣卫指挥佥事季长生,正骑着一匹枣红溜光的马儿,自西边往尚书府大门这处急急赶来。看到马车后方的岑彦刚刚上了马,长生便猛夹两下马腹迎了过去。
利落的翻身下马,一个单膝点地,双手高高拱过头顶:“禀指挥使,属下已亲手将圣旨送过去了。”
岑彦闻听后只轻“嗯”了一声,既而拽了下马缰绳往前挪了两步,到马车窗牖旁朝着里面小声禀道:“大人,您之前交待的那事儿业已办妥了。”
未几,舆厢内侧传来一声轻敲木头的动静。此乃谢正卿手搭在舆椅扶手上,指间轻叩雕花木扶手所至。
这便算是一种回应。
岑彦毕恭毕敬的鞠了下身子,既而又夹了下马腹移至驭位前,冲着马夫命道:“回宫”
马夫领命将鞭子用力一甩伴着几声高亢浑厚的长嘶,四匹碧骢驹拉着一辆绛绸装裹,满嵌碧玺的紫檀马车,沿着官道辘辘驶离。
尚书府大门外是百官颔首恭立相送。
指挥使岑彦与指挥佥事季长生二人驭马在驾前开路,马车两侧及车身后则有数十锦衣卫骑着高头青马相随。
声势赫赫的一行车队,在这静寂夜里行驶在戊京的官道上,显得格外浩荡。
***
这厢苏妁付完银子下了马车。好在张尚书府较之上回的赵侍郎府要近些,故而这回下车时还未过子时。
这大约是她最后的底线了,未至夜半便不算在府外过夜。挨一顿打她尚受得,只是想到接下来又要禁足数日,便觉一阵意攘心慌。
剩下的两册书一日不偷回,她便食不知味,夜不安寐。为了苏家上下三十六口人的脑袋早日保住,此事宜早不宜迟。
只是想到如今动静越闹越大,苏妁也是深感头疼。今晚在尚书府见了那么多大官儿,也不知里面是否有国子监祭酒杜淼,和太常寺卿庄恒。若是有他们在,之后再去府上偷书时会否被认出来
罢了,就算有又怎样,他们只顾着席间的觥筹交错,虚与委蛇,又哪儿会留意到一个端菜的小丫鬟。
就这样站在苏府门外遐想踌躇了半天,苏妁才意识到她磨蹭来磨蹭去只是因着自己不敢叩门。
但是越不敢叩门便将时辰拖的越晚兴许早一刻是挨十尺,晚一刻便是挨二十尺了。想到这儿,苏妁伸手握上了那枚铜环,紧咬着下嘴唇,一狠心
“铛铛铛”
放下手后,她便将双拳紧攥,似个如临大敌随时准备慷慨就义的末路英雄。
“吱嘎”一声,朱漆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条缝儿。出乎意料的是,来开门的竟是桐氏。
“娘”苏妁颤颤巍巍的唤了声,随即心中又生出丝丝暗喜。既然来开门的是娘,说不准这回能帮她偷偷瞒下。
脸上才刚刚挂喜,随着那大门彻底打开,苏妁的心一度提到了嗓子眼儿人彻底怔住了
“爹大伯二伯”还有大伯母,二伯母,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四哥四嫂,五哥五嫂甚至连还在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