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晚香轻唤一声,婉然抬起头来,却发现她正在看着自己。
“你在叫我?”
“昭媛娘娘。”晚香俯身下去,眼中含了泪水,盈然望向婉然道,“昨夜,我去见了萧太医……”
婉然一听见“萧太医”几个字,顾不得让晚香继续说下去,便起身拉住她的手臂,急声道,“你见过萧昱了?你怎么见到他的?他怎么样,还好不好,是不是受了很多刑……”
她说到最后,已然是泣不成声。此时此刻她的目中是清明的,荡然无波。
长安望着她,隐隐约约的生了几分怜悯之意。
晚香推开她的手,心绪繁杂如麻,她沉静了容色,缓缓开口道,“萧太医说了,要我一定告诉娘娘一句话。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这是他唯一的心愿了。”
婉然立刻怔在当下,过了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长安离在她最近的地方,能清楚的看见她眼底的沉沉悲伤。
那种悲伤,是绝望之中又带了些许生存的希望。
长安缓缓站起身来,她不忍再去打扰这一刻,于是静默之中,她与晚香一同离开。走出冷宫大门的那一刻,她又回首望了姜婉然一眼,心头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姜婉然了。
婉然看着长安的目光渐渐收回,身影消失在了冷宫的拐角处。她蓦然抬首,见天地茫茫间,又是一片昏暗。
正如很多年前临安城的那一晚。她与萧昱相依相别,也是这样的天色。
可她如今深深思念的那个人,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去,纵然百转千回,他也再回不到她的身边来了。
婉然将手伸进衣襟,摸到那支被捂得温热的簪子。
那是一支嵌着合欢花的玉簪,是萧昱买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从前总是舍不得戴,总要在见他的时候,才肯戴出来。因为他说,她戴这个很好看。
这支簪子此时此刻拿在婉然的手里,她却依然能感受得到萧昱手心沉沉的温度。
对不起,昱哥哥,这次我不能听你的话了。
婉然握紧了玉簪,没有丝毫犹豫地往自己胸口倏然一刺。几乎感受不到什么痛楚,她的意识便越来越模糊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沉沉闭目,感受着血液从她的身体里一股一股地向外涌出,竟是那般温热。
昱哥哥,你等等我,我来找你了。
永昌十一年三月二十,庶人姜氏自缢于冷宫。
当楚洛听到冷宫报来的这个消息后,似是意料之中,并未有太多的惊讶,只沉声道,“知道了。”
彼时周若华伴在皇帝一侧,听了这消息,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
那冷宫的侍卫正要下去,皇帝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不要葬入妃陵了,她已经是庶人了。就把她和萧昱葬在一起吧。”
那侍卫眸中一震,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疑心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若华淡淡瞥他一眼,长舒一口气道,“皇上的旨意,还不快去。”
那侍卫吓得一个激灵儿,连忙小跑着下去了。
若华端起茶壶,给皇帝半空的茶盏中添了几许热水,刚一动作,她便听得皇帝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璟可还好吗?”
若华忽而一笑,沉沉点头道,“四皇子在臣妾那里很是听话。”
皇帝只是颔首,温然道,“那便好。”
若华心中一暖,心想着皇帝既然出言询问四皇子,必然是记挂起他的生母来了。方才又给了姜婉然和萧昱这一恩典,想必,离长安复宠的日子也不远了。
可还没有等到这一天,皇后便在四月的一日清晨病逝了。
彼时,皇帝正在崇德殿中上早朝,忽然见凤鸾宫的玉芝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她一进来,就好像失了全部的力气,噗通一下跪倒在大殿内,满脸是泪,讷讷出声道,“皇上……皇上……您去看一眼皇后娘娘吧……娘娘她快不成了……”
皇帝闻言,脸上骤然变色,顾不得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霍然站起身来就往殿外去。
他的脚步飞快,好像从来没有这般急切过,此时此刻,他恨不得马上走到凤鸾宫中去。
站在百官之首的李国舅几乎是咬碎了牙齿,他年过半百的脸上铁青一片,转身随着皇帝拂袖而去。
凤鸾宫中,静寂一片。这片寂静不同往日,似乎是夹杂了沉沉的哀痛,有一种不得已
而为之的静寂。
李国舅走到门口,足下便是一软,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只望了那重重帷帐中一眼,便是几欲昏厥,他以手覆面,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咽,那是一个老人发自肺腑的丧女之痛,众人听之无不动容。过了半晌,他擦干了眼泪,拱手向皇帝道,“皇上,您进去见皇后最后一面吧。”
皇帝面色阴沉,站在当下岿然不动。他目中的瞳孔骤然缩紧,痛楚和惊恸已经将最初的畏然全部吞没,留下的只是他眼底沉沉的悲伤和哀痛。他一句话也没有,也不需要众人的陪同,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内殿。这一刻与他来的时候不同,他的脚步放得一缓再缓,好像他的动作慢下去了,那宫中女子的生命也能再延续一些。
当楚洛的目光触及李淑慎病中苍白的面容时,他的心瞬间凉透了。
皇后自重病中微微张开双目,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做得却是无比的吃力,她看着楚洛,表情微微变化着,像是弥留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