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羡之地,天方破晓,山川之间,长木修御马独立,望着滚滚长江,眸中的水光如潮汐涨落,可他紧咬着牙关,始终未让自己落下泪来。
今夜是他最心爱姑娘的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却是旁人,不知小乔会如何娇娆妩媚地在周瑜怀中承欢,长木修每每想到此,皆觉得满身的血液都化作了利刃,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剖得稀烂,令他痛彻心扉,无法自拔。
山风烈烈,今冬风雪犹胜往昔,更添几分凄凉之感,可他还没有认输,若是孙策与周瑜觉得自己已经赢了,未免是高兴得太早。长木修正想着,忽闻一阵打马声,只见一小厮策马赶来,对长木修拱手道:“少主,黄将军有请。”
长木修箭伤未愈,此番快马加鞭赶来,为的便是与黄祖联手,将即将率兵来此的孙策与周瑜一举攻破。不过黄祖警惕性极高,长木修愣是在城外等了几个时辰,才终于被人请入城去。
长木修阔步进堂,见正中席位上坐着一位黑壮的男子,四五十岁上下,满面须发,面相很是有些凶煞,应当便是黄祖了。长木修方上前要揖,却见他身侧坐着一个女子,好不熟悉,长木修不由一时愣怔,还未回神,便见那女子娇笑着为黄祖斟茶:“黄将军,这位便是我跟你说起的,我的胞弟张修了。”
数月前长木修离开吴郡时,姬清不知所踪,没成想竟然蹿到此处来寻黄祖了,长木修强压住心底对姬清的不满,拱手道:“见过黄将军。”
黄祖乜斜了长木修一眼,似是对眼前这清秀羸弱的男子没什么好感:“数年前,你张氏门下有个姓裘的天师,曾襄助本将军,御鸟结果了孙坚那狗贼,本将军对他十分激赏……前些年听闻他得了怪病,要未时三刻出生的女童做药引炼丹,方能治愈……这几年我未曾听说裘天师的消息,莫不是你们真的不中用了,连个女娃娃都弄不来?”
长木修未料到黄祖会问这个,一时语塞,还未作答,就见姬清一斜媚眼,似笑非笑道:“黄将军有所不知,当年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个符合条件的女娃娃,把她带到我伯父的阴宅花山处,本想到良辰吉日便开炉炼丹的,不曾想……出了些意外,没过多久,裘天师便不在人世了……不过,以修的本事,也足以助黄将军击退孙伯符呢。”
黄祖望向姬清的目光仍是信任的,转向长木修时却带了几分犹疑:“哦?张公子竟有如此能耐?”
提起当年花山之事,幼年小乔泪眼汪汪望着自己的模样倏然浮现脑海,长木修一时气短,心下又是一痛,赶忙沉心定气,却久久难以缓过神来。可黄祖直勾勾望着他,似是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情绪变化。长木修不得不强挤出一丝笑意,拱手道:“张某的仇雠,与黄将军相同,若是黄将军信得过,张某愿意全力一试!”
一夜的落雪,将宛城装点成了冰雪琉璃世界,小乔在沉睡中闻得几声鸟叫,悠然转醒,只见绢纱透入一片莹白空明,而卧榻之畔已不见周瑜身影。
小乔红着小脸儿,捡起榻旁零落的xiè_yī披上,赤足迤逦走到窗边,看着庭中的落雪发呆。厚厚的积雪,令这座她从小生活的城全然变了模样,一如她天翻地覆的人生。
小乔红着脸咬着薄唇,不敢去回忆昨夜之种种,方沐浴罢的周瑜走入房中,见小乔立在绢纱窗前,上前从身后将她拥住:“怎的醒了?我还想让你多睡会儿……”
小乔潮红的面颊上又添了几丝羞怯,回身轻讷道:“一早还要去给姐姐姐夫见礼,我这已经是贪睡了呢。”
“身子……还疼吗?”
小乔将小脸儿全然埋在周瑜怀中,闷声不知说着什么。周瑜好笑又疼惜,拉着她来到内阁间,只见浴池中已放满温水,热气蒸腾,很是舒适宜人。
小乔举身入清池,玲珑有致的纤弱身躯被温水包裹,身上的困乏疲倦未几便去了几分,可她心里明白,今日若出门晚了,定会被人笑话,故而不敢过于贪恋水中的温暖,换上桃色襦裙,袖中拢香后便走了出去。
周瑜亦换好了儒裳,又是一副纤尘不染、玉树临风的模样,立在窗边看书。小乔坐在妆台前,淡扫修眉,娇声道:“雪光亮,却有些伤眼睛,莫要看得太久……”
周瑜一笑,放下了书卷,走到妆台处,望着铜镜中的小乔叹道:“我的婉儿真美。”
小乔低眉垂眼,鲜妍绝艳如娇花含苞待绽:“我连画眉都不会,你还夸我呀……”
一方铜镜,映出一对堂皇璧人,即便是寻常衣衫,他二人亦穿出了超凡出尘韵味。周瑜含笑拿过小乔手中眉黛,轻轻几笔落在小乔眉宇间:“夫人眉目如画,根本不需多加修饰,轻扫几分便已足够了。”
小乔对镜而视,莞尔道:“先前只知夫君琴声绝妙,没想到还会这个?”
“我只会为你画眉”,周瑜说着,忍不住低头轻吻小乔桃瓣似的薄唇,小乔慢慢回应,气氛亦愈发悱恻缠绵,直至门外传来小厮的叩门声,周瑜才恋恋不舍地将小乔放开:“罢了……不然,只怕出不了门了。”
夫妇二人相视而笑,初婚的羞涩中渗透着丝丝缕缕的甜,好似蜜糖似的,浓郁又缠绵,分毫也化不开。未几,两人冒雪出门,皑皑白雪间,车行未免艰难,好在乔家老宅与新居相隔不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便从侧门入了府,直奔后堂而去。
大乔早早命人烧了火盆,准备了小炉煮着甜酒,待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