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梅暗枝疏,寒鸦失影,寂寂无声。
庭前阶下,郑和正在兀自惆怅之际,忽然听得有人呼唤了一声“阿兄”。他抬起头,只看见寤生捧了一个卷轴正一溜小跑,冒冒失失地冲将过来。郑和一惊,赶忙偏身一错,躲过了即将撞上的寤生,同时伸出手臂将他牢牢地拦在了怀里。
放下冒冒失失的胞弟,郑和不由地紧皱着眉头,向他严肃的责问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寤生仰头看了看哥哥,一笑,旋即起劲儿地踮起脚尖,一边展开手中的卷轴指点着上面的内容,一边满脸期待的对着郑和说道:“阿兄,这个,这个……”
却原来是来询问卷轴上面的生字的,郑和见此,一时之间忍不住感慨万千。六岁大的孩子却如此好学上进,郑和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
遥想当年,童年时期的自己一直都是沉浸在对自身身高和长相的自我厌恶之中,日夜煎熬着度过的。而面对学习这件终身大事,他自始至终都没能打起来过精神,若是再排除掉背后的鞭子等等非自然的因素的话,他的学习生涯也就只剩下磨洋工了。
寤生扯了扯正在出神的哥哥的衣袖,小心翼翼的呼唤一句:“阿兄?”
被唤回了神来的郑和朝着寤生淡淡一笑,潇洒地挥了挥衣袖,拿过来卷轴,马上进入了人师状态。然而,当见到了卷轴上的文字时,郑和的脸色一变,刚刚才缓解了心疼的他,却又再次碰上了牙疼。
这个字,是同郑和见过面的,但是,大家不熟,既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也没有什么灵魂交流,所以,郑和完全不知道它该怎么念。
死盯了半天,确信没有什么花儿出来之后,他只好对寤生坦白道:“这个字……阿兄也不识得,还是先记下来,回头再问问别人吧!”
“哦……”寤生听到后咬咬嘴唇,失望的嘟囔了一声。
望着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寤生渐渐远去的小小背影,郑和不禁叹了口气。自小到大,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让多少人失望过了。
在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平淡无奇的成人礼之后,郑和依旧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有一点儿他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他总是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够好——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对此,郑和全然不知。
似乎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太美好,亦或是身边的人群太聒噪,所以,他才总是有这种自己应该过得比现在更好的感觉。如今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就好似一个身体健康,活力旺盛的人,千方百计地到处寻找能够包治百病的灵药,有些疯狂,有些不可理喻,但还有更多的则是不知所措和骚动不止。
自打成人以后,郑和便死不悔改地在破罐子破摔的人生路上一路狂奔,渐行渐远。他执着地认为,迷茫与困惑方为生活的常态,而焦虑和空虚则是人间的主流,所以他坚信,只要人们学会了破罐子破摔,就会发现世界豁然开朗,人间一片光明。
犹记得前世的一个下午,那是在郑和短短的一生当中的,一个普普通通再寻常不过的下午,它与郑和曾经度过的其他许多个下午并没有什么别的区别。当时,他正在开着一个有它没用,没它不行的例行会议。座位对面,是那几张闭着眼睛都能看见的万年不变的老脸,郑和面前,是在各个方面都与室内环境百般不搭的石面长桌。会议上,讲话的人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座位上,郑和则是兴趣索然、百无聊赖。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却只是稳稳当当、安坐如山,默默地在心中悼念着人生刚刚逝去的每一分每一秒。脑子里的思想如同一匹逃脱缰绳的野马,肆意驰骋,他一会儿想着稍后的晚饭要吃些什么,一会儿又想着今天晚上为了完成拖欠的报告书自己又得熬夜,还要担心一会儿回去的路上会不会堵车,同时纠结着借来的专业图书深奥艰涩难以看懂,一边抱怨总是被boss毫无人性、没完没了的奴役,一边羡慕嫉妒身旁同事的能力出众、干练出色,于是乎他又不由地开始幻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能跟人家一样有本事……走马观花一样,咀嚼了一遍周遭的一切之后,越想越发觉得压力山大了,只觉得人生毫无价值,未来一片灰暗……而当听见室外的铃声响起的时候,神游了半天的郑和低下头看了看时间,发现仅仅才过了半个小时而已。
人,作为一个渺小的个体,永远都无法掌控同自己关联着的一切事物。而因为我们的身边有那么多不如意的、灰暗的现实,前途茫茫却又无人能先知,于是难免会心神忐忑、惶惶不安。正是因为有这份不安稳,人就总想要找点儿什么来把自己的心稳住。于是乎,为了得到一份安稳,就有人交出了自己拼搏进取的勇气和坚定无疑的信任,把一切身家性命统统交由命运去掌勺,至于最后的人生这道菜好不好吃?呵呵,交都交出去了,还想那么多干嘛?就这样,交出去一切之后,人便从容了,安逸了,放下了,也看淡了。
但是,偏生有一些人,他就是要不一样。
话说,在春秋时候,臧文仲与柳下惠两个人同为鲁国大夫,同样都出自鲁国公族,又都是鲁孝公的五世孙,可以说是一棵大树上长出的最相似的两片叶子。他们的品德都受到了国人的尊崇,但是相比较而言,臧文仲的职位更高,并且更为人所推崇。鲁国的执政仲遂和季孙行父先后都曾经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