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三日月宗近之前的行程,他只知道对方曾经去了羽柴秀吉处,目睹了后者攻陷上月城的一战。三日月宗近并不是会无的放矢之人,也不是会刻意隐瞒下重要事情的人——如果三日月宗近会对压切长谷部单独说起三郎的来历问题,那至少说明,三日月宗近确实掌握了会令他对三郎有关“织田信长”的身份产生怀疑的信息。
鹤丸国永对于三日月宗近的判断实在是很好奇。
他先入为主地将三郎定义为“是历史人物但是可能有了穿越未来的奇遇”,如今在这条路线上继续思考下去,已经进入了瓶颈。三日月宗近与他相似却又不同的认知,让他觉得荒谬的同时,有有些跃跃欲试——如果三日月宗近产生怀疑的事件与他的不一致,那么两两结合,或许就可以打破他目前思维上的僵局。
压切长谷部的认知没有错。刀剑男士从一开始追究时间溯行军行动的原因,到这次追究检非违使的目的,甚至在以前零零碎碎的、对明智光秀或松永久秀的怀疑与诸多猜测,目的都是保护三郎。鹤丸国永并未忘记这一点,但他却始终认为,单纯的、只知道结果而不知起因,只会令所有人陷入被动。
正如在球上爬的蚂蚁。
蚂蚁一直向前爬,总有一天它能够确定“就算不改变方向,只要爬得够久就能回到原地”这件事。但是这样的攀爬毫无用处——倘若认识不到自己身在球上,蚂蚁就永远不可能脱离球体。
同理,倘若不能探寻出三郎的真实来历,他们就难以在“本能寺之变”时取得先机。
“啊呀,原来是鹤丸殿下来了。”
三日月宗近恰好在自己的房间里饮茶,因此鹤丸国永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他。身着狩衣的、青年模样的付丧神慢悠悠地啜饮一口茶水,含着一弯新月的眸子望向杯中,很快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难怪茶梗竖起来了。果然是有好事发生呢。”
“意外的灵验呢——被发现了,那就只好拿出来了。”鹤丸国永神秘地举起袖子,不多时,竟然在袖中掏出了一个被包扎得仔细的小包裹,在三日月宗近的面前拆开,“这就是……被我吃到只剩下一振的‘压切长谷部’!”
正在清点本丸内“刀剑(媒介物)”的压切长谷部似有所感,背后一冷。
“那还真是近来少有的美味。”
三日月宗近拈起一块“压切长谷部”的残片——虽然鹤丸国永声明是一振,但是“压切长谷部”实际上已经成了破碎的金属碎片,零零碎碎的堆在一起。相貌俊美到惊人的太刀男士将其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了一会后,愉快地发出了一声赞叹,并顺势将自己原本摆在茶盘内的一小碟刀剑残片推到鹤丸国永面前,“那鹤丸殿下也尝尝我这里茶点吧——今天送上的有‘鹤丸国永’呢。”
“我吗?”鹤丸国永全无芥蒂地将一块碎片含入口中,“长谷部应该有限制大家食用这些吧——我的味道很甜呐。这个口感还真是久违了。”
“老人家总会得到一点优待嘛。”三日月宗近气定神闲地说道,“要再来一块吗?”
“不了,有点像单纯吃糖的感觉,没有太大惊喜呢。”鹤丸国永笑道,“如果是三日月殿下的话,应该会有很棒的味道吧?”
“我想要仙贝的口味。”三日月宗近笑吟吟地说道,“不过,本丸至今都还没有锻出第二振‘三日月宗近’。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试试看自己的味道。”
……这个很正常但不知为何又有点危险的话题,很快就挥散了两位付丧神因为许久不见而产生的些微生疏。对于自己所具有的的单纯甜味虽然没有什么兴趣,但鹤丸国永还是兴致勃勃的从三日月宗近的点心盘里,拈了一块刀剑的碎片,与“压切长谷部”交叠在一起送入口中——片刻后,他语气微妙地说道:“原来除了我之外还有‘歌仙兼定’吗……这个味道真是吓到了。三日月殿下竟然没有提前说啊??”
“嗯?我说的是‘有’,可不是‘只有’。”三日月宗近说道,“多种多样的尝试也不错吧?”
“那么,你也知道我特地前来的意图了?”鹤丸国永说道,“我很好奇你的结论是怎样得出来的——按照长谷部的说法,三日月殿下是认为主公真实身份存疑?”
三日月宗近闻言又爽朗地笑了起来,神色间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成分在。他就像是见多识广的长辈、因此即使被询问也不见的生气;又像是对这一刻早有预料,因此真正发生时也不见惊慌。
“我并非质疑信长公作为‘织田信长’的身份。”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怀疑的,仅仅是‘织田信长’并非同一个人。”
心思活络的鹤丸国永立刻就明白了三日月宗近的意思:“——这是从历史上‘织田信长’的定义出发。”
三郎即为“织田信长”,这是所有人一贯的认知。不管是从三郎的性情还是行为来看,他都是“织田信长”无疑,但是同样的,鹤丸国永也不能否认,塑造出历史上“织田信长”这一形象的,除了三郎以外还有明智光秀。
织田信长的一贯形象是什么?残暴,任性,野心勃勃,眼光长远,胆魄非凡。
胆魄非凡是三郎惯有的表现——哪怕危险已经近在眼前,这个男人也常常是一副无惧的慕言,不管选择是直面危机还是抽身而逃,都冷静果决得不像是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