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气在三郎的面前不断挣扎,原本套着动物头骨、手与打刀仿佛一体雕成般难以取下的半只手臂仿佛活了一般,缓慢地重复着张开五指与握紧刀柄的动作。那股浓烈的、还只是雾气的秽气在被唤醒之后,形成的人形竟然是明显的、只断了一臂的轮廓,这人形轮廓与那只手臂暂时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线留着。
整间和室的空气都为之一清。原本正常情况下的空气中就夹杂着秽气与微弱的灵气,遵循此消彼长的定律同时也保持着微弱的平衡,此刻这种突然的清新不像是秽气被净化,更像是原本看不见的秽气得到召唤般,不断地前去填充那个雾蒙蒙的人形。只是眨眼间,这个人形的轮廓就更加分明,敌打刀如啮齿动物、又如鸟类足趾的双足一点点成形,头部的地方骤然爆出两束犹如实质光芒,在和室内扫视一遍后,最终落在了三郎的脸上。
那只手臂仍然未能接回那副还未完全成形的时间溯行军身上,只是安静地躺在三郎的手中,重复着屈伸的动作。就像是太久没有动过、要让手指变得更加灵活、以便继续接下来的举动一样,那苍白的、粗砺的手指固执地重复着单调的动作,指缝里残留的黑泥如液体般渐渐凝聚成漆黑的水滴,却是有目的一样地顺着那一根黑线向上流淌,试图攀爬到断臂人形身上。随着人形的不断凝实,它上面的头骨装饰也从黄白的枯槁颜色变成了光洁的白,只有一些细微处仍然发黄,就像是没有被清理干净灰尘的工艺品。
敌打刀仍然站在原地,等待着更多的秽气前来补充自己——然而,三郎本身就灵力超凡,即使他对于“灵力”并没有什么概念,也从来不会去控制这些力量,但自他身上逸散灵力仍然会自发地驱逐身边看不见的微弱秽气。也只是三郎之前出征、才刚刚回来安土没有多久,与明智光秀的谈话更是才了个头,这里的秽气才会多到足以被时间溯行军用以填充自身,甚至凝固出双脚……但是,也只到这里为止了。
越发清新的和室内干干净净,已经找不出一丝秽气来填补敌打刀的身体。被三郎误召而出的时间溯行军即使与刀剑男士类似,体内的力量也是截然相反的类型。在秽气消失殆尽后,审神者的干净又庞大的灵力就再也没有力量能阻碍,从他手中托着的、连着手臂的打刀上涌了进去。
顷刻间,那个已经恢复光洁的头骨饰品就立刻干枯了下去,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飞灰。那一只不断伸屈的手倒是仍然能够动作,只是张开与握紧的动作越来越快,似乎已经急不可耐,却仍然难以回到断臂的人形身上。未完全成形的敌打刀如遭重创,竟然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一步,足趾在一刻退化成人类的双足,而后又彻底丧失了形状,化作蒙蒙的黑气。
这一系列的变化说起来漫长,实际上也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刀剑男士们满眼紧张地看着里面的未成形的敌打刀,最终还是没有屈服于堀秀政的阻拦。为首的次郎太刀干脆利落甩起袖子,强硬地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刀剑男士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异状的堀秀政的头套了进去,豪放的娇笑声让视野骤然一变得堀秀政也僵硬了几秒。原本被拦截的其他人立刻躬下身,从堀秀政的手臂下面蹿了进去,只是在他们踏进和室这一刻,就有数振刀剑出鞘,将雾气般的人形从各个方向捅穿!
那只遗留下的、与人类类似的手像是抽筋一样紧紧地绷直,与敌打刀间的黑线啪地断开!
也是在同时,三郎带着新奇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他像是迫不及待一般将手里的东西举回明智光秀面前,口吻说不清是惊喜更多还是赞叹更多:“——这个居然是热的啊!”
刀剑男士们手中持有的本体,原先就是灵力化就的存在。灵力与锋利的刀尖一同撕裂了漆黑的雾气,将其净化至不留一分一毫。那个待在三郎手中的手臂,每一秒都要比上一秒更加脆弱,除却在一开始因为三郎的碰触而出现了类似“时间溯行军召唤”的过程以外,审神者的灵力对它而言完全是不可接受的,刀刃也在灵力的冲刷下变得破破烂烂、坑坑洼洼,只是仍然保留着金属的颜色,似乎还未走到断裂的绝路。
“热的吗……?”对时间溯行军的手臂早就有过接触,明智光秀却还是没有怀疑三郎话中的真实性,即使在刚刚似乎看到了什么朦胧的黑影,他也先接过了那一条连着刀的手臂——在脱离了三郎的手后,时间溯行军的朽化立刻就停止了。
“现在好像变凉了——不过还是有一点热的吧?人类的温度,这样的。”三郎说道,“刚刚好像出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嗯,好像被解决了?多谢你们喔。”
审神者这种平淡的道谢方式,证明了他实在是半点都没有自己险些遇险的认识。但是这种关头,刀剑男士们也没有力气去计较这种已经被他们习惯了的东西了……为首的三日月宗近自然而然地转过头,露出毫无威胁力、与刚刚举止完全不同的轻松表情,伸手探向了那一截手臂:“哈哈哈,这是应该为您做的事情。这上面还有秽气,明智先生请交给我吧,不然秽气入体也是会造成疾病的——……啊,坏掉了呢。”
只是在三日月宗近套着手甲的指尖触碰到敌打刀的瞬间,在明智光秀手中还维持着原来模样的手臂就像是被灰尘堆起来的物件一样,只一碰就让它迅速地垮了下来,从肌肉、头骨到仍有金铁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