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明智光秀一样,在没有切实证据时,竹中半兵卫是不会对织田家的家臣妄下断言的。
即使三郎对于明智光秀从来就有种异乎寻常的信重,但对于其他家臣,三郎也无疑是赋予干脆直接的信任的——只是这种信任,也只是对家臣的信任而已。竹中半兵卫虽然在织田家并没有做出什么出名的事情,就连攻下稻叶山城(岐阜城)的过往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化了痕迹,大多数时间仅仅是以谋士的形象与羽柴秀吉捆绑在一起,他也依靠着自己那罕见的敏锐,成为了三郎信任的人之一——单单从对作为家臣的人的信任程度来说,竹中半兵卫能排上三郎心中的前几了。
但和因为明了三郎的信重多么珍贵、着意克制自己的明智光秀不同,竹中半兵卫仿佛生来性格中就带着隐忍镇定的因子,只是这种隐忍镇定并不是他对自己的束缚,而是让他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致命一击的绝佳辅助。
哪怕隐隐察觉到了羽柴秀吉这一次的目的并不单单是为了茶会,对方与岐阜和安土都有着并非用于平常传送战报讯息的眼线,在未能确定将对方确实心怀恶意之前,竹中半兵卫对于羽柴秀吉的怀疑都是能告知明智光秀,却不能告知三郎——哪怕他确实未曾放下对羽柴秀吉的警惕。
因此,就和他虽然隐瞒下了自己的猜测,至今却仍然怀疑的、数年前针对三郎的那场千草岭刺杀的真相一样,竹中半兵卫在跟随三郎前去挑选次日茶会要用的器具时,说出口仅仅是有关上杉谦信的事情。
三郎听完后,十分郑重地点点头:“那么退就要回来了啊!”
竹中半兵卫:“……”
“不知道他的老虎长成什么样了——太大了应该不太好牵。茶会结束后,让一期他们去把退接回来好啦。多亏你告诉我喔,半兵卫!”
虽然不知道三郎的注意力到底歪到了什么地方去,但是对三郎就上杉的事做出提醒这件事,竹中半兵卫还是出色的完成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三郎就如他所言的那样,召开了新年茶会。
因为茶会从决定到执行都十分仓促,因此这次参与茶会的成员也大多数是前来安土给三郎拜年的家臣们。上次茶会时,三日月宗近的忍者身份虽然在家臣们的心照不宣下,对外若无其事的掩饰了过去,但三郎本人在那时表现出来对茶会的不喜,却是每个人都了然于心的。对于这一次三郎主动提起的茶会,家臣们已经完全没有上一次认为三郎终于要追求风雅的欣慰与感动,取而代之的是盘桓在心的、隐约的不妙预感。
千利休此次仍为茶头——这算是能让他们勉强安心的一个地方。
……虽然千利休仍然担任如此重任,实际上是因为三郎根本不知道茶头到底是派做什么用场。
不管怀着怎样的心情,家臣们最终都在三郎饶有兴趣的注视下,沉默地入座了。
“虽然说了要办茶会,不过我也只看过动画里的茶会——所以就勉强办个差不多的出来。”
或许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与自己曾经待过的时代有所联系,三郎显得十分有兴致,一双上挑的、清澈如明镜的眼睛熠熠生光,神情中带出一点在战国时代被残酷的战争磨砺多年也未曾消失的、轻松纯粹的孩子气。
他的旁边正是千利休,但是另一边坐着的却是本不应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相貌仍旧美得惊人的归蝶。虽然被三郎以“约会”的名义带出去多次,但归蝶仍然是接受这个时代传统教育的女子,在众多家臣们即使并不刻意也颇有威慑力的注视下,她有些不适应的以袖子掩住下半张脸,看向三郎的目光却仍然充满了信赖。
“如果有女子高中制服给你穿的话就好啦……不过在这里也不能强求。”对着归蝶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单纯顺口的小小抱怨了一句,三郎就认真地对着身边的兰丸吩咐道,“先把茶具端上来吧!”
“……是!”年龄尚幼的森兰丸不由自主露出古怪的表情,但还是认真地接受了三郎的命令,小跑着退了下去。很快,侍女与小姓们就都鱼贯而入,将所谓的“茶具”一一摆放在家臣们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碟子和碗,家臣们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殿下,不是说是茶具吗?”虽然是织田的头号武将,但对于品茶一道也算了解的柴田胜家忍不住开口道,“为何未见茶具呈上?还有这些碟子和碗……茶会之后还有宴饮吗?”
“这就是茶具吧。”三郎眼也不眨,理直气壮地将这些装菜的碟子与装饭的碗冠以“茶具”的称呼,“这里没有咖啡杯,也没有杯碟,反正吃饭用的盘子和碗都很小,就替代一下吧。”
柴田胜家难以理解地说道:“如果是品茶的话,殿下不是已经令濑户生产茶碗了吗?为何要拿吃饭的碗放在这里?”
谁料三郎比他还要莫名其妙,疑惑地反问道:“濑户的茶碗做得很大个——不是刚好用来吃饭吗?”
家臣们:“……”
用茶碗吃饭,用饭碗品茶……可以,今天的三郎,也久违地让大家感受到了曾经冠在这位织田家前家督头上数年的“尾张大傻瓜”称号的威力。
这个时候的茶会虽然称为“会”,但实际上只有一碗茶供在场之人轮饮。面对着眼前的饭碗和菜碟,哪怕是碗置于碟上的、不同于用餐时的摆放模样,也难以让家臣们将这种东西和他们熟知的“茶会”联系起来。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