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抱着休息的目的离开的,但等明智光秀真的出现在三郎的面前时,这个因为心胸开阔、连入睡的时间都短到不可思议的青年竟然并没有睡着,而是懒洋洋的趴在胁息上,神情脱离了以往的慵懒和孩子气,显出几分山岳般沉重的锐气来。
这样的三郎让明智光秀脚步一顿。
他确实是来找三郎的。不同于政治敏感度成谜的、完全不觉得自己和羽柴秀吉有过过节因此也完全不关心羽柴秀吉到底做了什么的三郎,明智光秀对这些事情的敏感度要高得多。他对于羽柴秀吉的警惕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缘由,也一直执着地存在着。这一次羽柴秀吉没有带上竹中半兵卫就开始了作战,就算原因合情合理,在有了羽柴秀吉推翻了他原先计划的结果后,他也难以忽视这种巧合到像是刻意的发展。
不因为一己之私而攻讦羽柴秀吉、在得到确实的证据前按兵不动,这已经是明智光秀克制的结果了。
因此,一期一振之前脱口而出的话完全让他按捺不住——虽然是作为被刀剑男士们警戒的对象,某种意义上是享受了和羽柴秀吉同样的待遇,但刀剑付丧神的事情至今也只在明智光秀与三郎两人之间分享,这就足以让明智光秀了解刀剑男士们的行事准则。
和明智光秀因为三郎的信任而越发谨言慎行的举动有异曲同工之妙,无论常人不能看见的身躯、还是省时省力的“远征”,刀剑男士无疑也具有了超脱常人的力量,而他们也十分克制的、几乎从不滥用这份力量。
背负着“甲贺忍者”的假身份,但平时很少去打探情报,更多的是从织田家的战报上获取讯息。他们没有过出谋划策,对于三郎给家臣们下达的诸多命令也鲜少发表过意见,甚至他们与之接触的家臣也是寥寥无几。没有三郎的命令,他们更是几乎从未进行过“远征”的活动,就连出战对抗的也是那些“时间溯行军”而非敌人。
这样的刀剑付丧神会突然向三郎提起“羽柴秀吉”的事情,显然不可能是被收买或是与羽柴秀吉交好了。比这些放在常人身上完全合理的事情来说,更加可能的,就是一期一振发现了羽柴秀吉身上的异样。
不然以这些刀剑男士们的“谨言慎行”,又怎么会一反常态、对三郎提起他的家臣呢?
之前虽然被刀剑男士们占据了一部分的注意力,但是明智光秀对羽柴秀吉也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在知晓羽柴秀吉可能确实在这次越前攻伐中暗中做下手脚后,明智光秀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了平静。哪怕一期一振警惕且慎重的闭上了口,除却脱口而出第一句外什么话也没说,只要三郎知道,明智光秀就能问到。
三郎对他,一直都是怀有让人惊异的、沉重且真实的信任。无论是诡谲的刀剑付丧神,还是对于战役的诸多部署,三郎对他从未有所隐瞒。
“嗯,是小光啊?”
“是我。”
明智光秀回答道。
……因此,他也不想利用三郎对他宝贵的信任,仅仅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或是将织田家已经清明的家臣势力搅成一团乱麻。
“庆功宴这么快就结束了吗?”三郎只是抬起眼确认了来人,就放心的仍然趴在胁息上,哪怕他身上还穿着封赏家臣时、比起以往要更加精细贵重的衣服,也半点不在乎形象的任由肩膀垮下来,顺滑衣料压在胁息上变得皱皱巴巴,“还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不,因为您的意思是之后就要回岐阜,所以大家并没有继续欢饮的兴致,已经在准备回去的事项,只有被您封赏了越前土地的柴田先生他们还在饮酒。”
三郎进去休息的时候没有拉上拉门,本来只是过来碰运气一般的看上一眼的明智光秀也就轻易的就看到了三郎清醒的脸。听到三郎的呼唤后,原本还在门前站定的他也不再犹豫,直接跨入了和室内,很自然的反手将拉门关上大半,跪坐在了三郎的面前。
“我是听闻有人对您提起了这次战斗中羽柴秀吉的举动,才过来打扰的。”
“一期和你说的吗?小光和大家的关系真好啊!”
三郎这种真情实感的夸奖,也就是深知刀剑男士到底有多防备自己的明智光秀能神情平静的接受了。
“……虽然完全不想被您这么说。”接受归接受,明智光秀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叹息了一句,才继续自己想说的话,“我不知道秀吉到底做了什么——现在也无意知道。但是三郎日后想要怎么应对羽柴秀吉,关于这个,我想要知道你的态度。”
不管羽柴秀吉到底做了什么事,他需要顾及和在意的只有三郎的想法罢了。
刀剑付丧神对于明智光秀的态度,他本人也已经习惯,甚至也知道源头在与刀剑男士们误认为他在未来的本能寺之变伤害了三郎。只是没有抓到本能寺之变的真正犯人,他就不可能解开与刀剑男士之间的误会,目前刀剑付丧神们能与他保持明面上的和平共处,只因为他们的主公是同一个人。
就冲这一点,明智光秀就不可能直接去问三郎,一期一振到底说了什么事。即使明智光秀同样也对身为妖物的刀剑男士不具有完全的信任,他也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在三郎与刀剑付丧神之间产生隔阂的因子。
他只要知道三郎到底想要如何处理羽柴秀吉就够了。不管结果是宽纵还是惩处,身为家臣的他都不会去驳斥主公的决定。
“秀吉啊。”对明智光秀的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