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武田胜赖听的正是有关鸢巢山的战报。
不管在突袭鸢巢山的事情上,酒井忠次以及压切长谷部等人到底遇到了怎样的情况,总之他们就如历史所记叙的那样出色地完成了攻城的任务。武田家的三枝守友被杀,好不容易逃出城的高坂昌澄等人也在酒井忠次派出去的追兵的袭击下或死或伤。他们并不是武田家籍籍无名的家臣将领,而是凶名在外的猛将。光看将领上的损失就足够让武田胜赖痛心了,更别说鸢巢山对于这次武田军的军事意义十分重要,被攻下了鸢巢山,就意味着后路被切断,而且原本已经十拿九稳的长筱城也会在鸢巢山被织田德川占领后重新被激起士气,为取得长筱城而耗费的时间平白无故又多了不少。
武田胜赖原本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与织田家兵农分离的政策不一样,武田军实行的是诸多大名都采用的以农充兵的政策——从这点看来,织田信长思维的神奇之处又得到了体现。
但织田家的兵农分离保证了织田信长的出兵不会受农时的影响、领地内的粮食产量的得到了稳定的保证,农民家除长子之外的次子、三子等均入军营,某方面上也维持了社会上的安稳——但这也并不是没有缺陷。首先要维持这种政策就要在征兵上格外多些顾虑,而连绵的战火又让织田家不可能停止扩充军队,也只是织田家的领地越来越大、兵源增加了,才能继续维持有几万大军的规模。而且田地劳作本身费时费力,倘若农民家原有五口男丁可以劳作,在织田家征兵之后,偌大的田地也就只有农民家的父亲与长子来耕种,这也等同于削减了劳动力。
相比之下,武田家的政策是多方大名有志一同地使用的、十分优良的政策。织田家的兵农分离固然有了奇效,但武田军的可农可兵的构造首先就决定了武田的领地内民风彪悍,劳动力也能得到充分的利用。
也只是这一次,武田胜赖选择在农时出兵,才会让整个武田军都多了一丝紧迫感。
不管是在战时还是在平日,粮食都是十分重要的存在。甲斐的地形本来就平地稀少,大米还要去供应领主与武士,能供农民填饱肚子的只有玉米、豆类等等地位不高的粮食作物,甚至有些种植的水果也要被他们拿来充饥。眼下雨水绵绵,正是适合种植粮食、侍弄作物的时候,如果不能及时赶回去,农民们就有可能要在今年忍饥挨饿——而他们恰好占据了武田军的大部分。
武田胜赖并不是不懂这一点。他确实没有能比拟父亲武田信玄的军事才能,在儿子信胜被武田信玄立为继承人之前,他甚至已经改姓了母姓诹访,但他对武田信玄没有多少父子情谊、在武田家也没有多少根基,并不代表他不具有野心与实现野心的资质。武田的矿产日益下降,为此做出必须进攻他人以扩大领土、不惜违背父亲信玄“不能主动出兵”的临死前嘱咐的武田胜赖,显然也有着足够的战略眼光——如果真的听从父命,哪怕真田幸隆仍然健在,武田军的综合实力也会下降。而在这个战火连天的战国时代,实力下降只会招惹来他人的觊觎。
他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缺点,恐怕就是仍然没能在武田家建立起足够的威信来吧。而且战略眼光只是才能的一种,并不能代表武田胜赖这个人的综合能力足够高,面对织田信长这种时不时就有些奇思妙想、又像是被虚无缥缈的天命眷顾的人,他还远做不到像武田信玄那样,才一出兵就给织田德川带来沉重的压力。
想起之前攻打东美浓和高天神城时,如有神助的攻城过程,武田胜赖又觉得倘若真的有“天命”存在的话,恐怕也已经放弃了织田信长,改而选择他了。
毕竟就算鸢巢山失守、长筱城迟迟没有攻破——倘若综合一切来看的话,面对织田德川加起来比武田军两倍还多的兵力,武田竟然也不是没有胜算的啊!
决定性的人数差距都能打破,上天难道不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吗?!织田信长酷爱使用铁炮、结果这两日都是暴雨,信长所自豪的铁炮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这岂不是上天都在帮他创造出时机吗!?
织德联军的大军已经在设乐原设阵,只要攻破了织德联军这一主力,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长筱城也就再也没有抵抗的士气,武田军起兵回去也还能赶上农时。无论怎么样想,放弃长筱城而攻打设乐原都是有益无害的。
武田胜赖肯定地这么想道,也就这么向着他的诸多家臣这么说了。
“绝对不行!”
当即就有武田家臣对武田胜赖提出了反驳。
“我们应当用信玄公的战法,不应该与织田家正面抵抗!光是人数就已经足以陷武田于不利!”
这种反驳,听在武田胜赖的耳中也完全不让他感到意外——武田信玄选择他的儿子信胜只是为了“立嫡”,完全没有在乎过身为信胜父亲的胜赖会遇到怎样的尴尬。不管是攻打东美浓还是高天神城的那一战,武田胜赖的武运都顺畅得不可思议,但是武田家的家臣仍然对他诸多挑剔。这种原本合理的质疑与规劝,听在武田胜赖的耳中也不过是与以往一眼,单纯的对代行家督之职的他不满所致。
武田胜赖不甘心只老老实实为儿子信胜守住武田家,再在对方元服后将权利重新交回去。他也想要得到实质上的家督权利,在武田家、在历史上,留下自己所画的、浓墨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