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周生的茶杯空了,杜加林又给他添了一杯,“这帽子样式是极好的,是上海产的么?”国内有哪个厂子想不开,生产这种帽子,别说是有妻室有女朋友的,就是单身汉,也不会招这晦气。

“这倒不是,帽子是我从香港带来的。家父名下有一家帽厂,里面有许多制式不错的帽子,我带了一些过来送朋友。”

“都是绿色的吗?”周生莫非送了好多人绿帽子?

“绿色还是很挑人的,非得皮肤白的人戴才合适。那天我看到了傅先生,便一直想着把这顶帽子送给他。中国有句俗话,叫宝刀赠与英雄,帽子也应该送给合适的人。”

敢情这绿帽子是专门为小白脸准备的了,密斯脱周不远千里给傅与乔戴了顶绿帽子。如果杜加林不是当事人的话,她几乎要笑出来了。

可她偏偏是当事人。

说一个男人戴绿帽子,实际上还是骂他背后的女人不检点。作为傅与乔那个背后的女人,虽然他俩并无实质性的关系,可她也实在笑不出来。

她此时也明白傅与乔在人前维护她,倒不光是为了装样,夫妻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周先生的话虽然听起来是好意,但她不免觉得有些别扭。莫不是陆小姐派他来羞辱他俩的?倒也不是不可能。万一他眼下和陆小姐恋爱,爱陆小姐之,爱或许短暂,但恨足够悠远,这恨传染了他也不一定。

“周先生,最近陆小姐可好?”

“陆小姐?”周生愣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是说那天和我们同车的小姐?”

杜加林不由得惊讶了,莫非她想错了,她还以为密斯陆会马上对这位周先生采取行动呢,难道他们现下真的没关系?

“是呢,我那天看你们很有共同语言,以为你们早就是朋友了。”

“不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关系并没那样密切。那天后,就再也没见过了。陆小姐看起来很善交际,想来并不需要我在她的朋友里充个数目。”周生边喝茶边说道。

明明那天陆小姐看起来对他表达了相当大的兴趣啊,不过女人心,海底针,尤其是陆小姐这样善变的女人。没了陆小姐,便没了羞辱他们的主观动因。

杜加林拿起帽子在头顶比划了一下,“这顶帽子倒是很漂亮的,只是念之素来不爱戴帽子,他不能欣赏帽子的好处。不知周先生能否把这顶帽子送我。”这顶盆帽做女帽倒也不突兀。

周生明显愣了一下,“这顶帽子你戴着是不是有些大?”

“我喜欢戴大帽子。”

傅与乔说只看结果,不问动机。杜加林到底和他不是一路人,她是看重动机的,人家心是好的,哪怕做了错事,就得领人家的情。她算半个唯心主义者,认为如果当事人没有羞辱别人的意图,哪怕送了这么一个东西,这羞辱也是不存在的。

最终杜加林还是决定收下这个帽子。两样东西总不能一件都不收罢,那也太拂人家面子了。红宝石太过贵重了,她是万万不能收的,至于帽子,不戴就是了,她藏在橱柜里,谁知道她收了一顶绿帽子呢?她如果非要同周先生解释这绿帽子的含义,两人都会很尴尬。

但是当着周先生的面,她却不能说她是为傅与乔收下的。这位周先生不大像是个懂人情世故的,万一他哪天遇上傅与乔,脱口而出你喜欢我送你的绿帽子吗,到时可是没法子收场了。

“这帽子我收下了,可这耳环,您得拿回去,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您把我送医院我还没给您准备谢礼呢,怎么反倒好收您的东西呢?”

“凡是在我们店里花费达到一定程度的,我们都会回馈这样一份礼物。傅太太不必客气。”

这红宝石虽是做耳环的,但却不小,周围还镶了钻,这么一个东西想来没三位数买不到。照周先生的意思,他是送了不少给别人,这本儿下得可够大的。不过既然收了人家的礼物,就不好不再次花钱,不仅要自己花钱,还要拉着亲朋好友花钱。如果没钱可花,反倒觉得愧疚。短暂的让利,其实是为了更大的回报。周生这种做生意的方式对她很有启发。

早知道这个耳环能收下,就不必收这个绿帽子了,不过杜加林后悔也来不及了,“这礼物只能收一件,念之如果知道我自己就收了两件,说不准还会嫉妒我,可他是实在不喜欢戴帽子的。这顶帽子要不您拿回去改赠其他人。我想了想,帽子可能确实大了些。”

“傅太太如果喜欢的话,可以送去帽子店改下尺码。如果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代为效劳。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不会告诉傅先生的。”

“这不太好罢。其实我想您戴这顶帽子或许会更好看。”秘密?两个刚见过两次面的男女实在不适用秘密这个词。

周生忙摆手,“我肤色黑,不适合戴这种绿色的帽子。”

杜加林想这礼物既然是周生生意上的一部分,那也没必要推辞了。柜里还有一盒燕窝,四两野山参,走的时候把这些回赠给他,也不算占了他的便宜。

杜加林自己想开店,有现成的老师摆在面前,自然不免多问几句。

“上海这么多家珠宝店,您刚来两年便取得了这样的成就,真是让人敬佩呢。”其实她哪里知道他取得了什么成就。

周生例常客气。杜加林便接着问了些她感兴趣的问题,譬如开店第一天要不要在报纸上打广告,怎么招揽第一批顾客,如何在众多珠宝店里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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