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的二叔与二婶,无论分还是合,这年反正也要过完了。
原本石家以为能安安生生过个年,可就因为二叔石宏武的事儿,石家这个年过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二叔石宏武那里,直到夫妻相认三天以后,才由石大娘安排,石宏武与王氏两人一起坐下来,认认真真谈了一回。此前王氏的眼泪大约是已经流干了,与石宏武长谈了一番,一滴眼泪都没流,由儿子石喻木然扶出房来,石宏武讪讪地在后头跟着。
王氏母子两个,自始至终,都与石宏武不大亲近。
同时石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知道了石宏武在川中另娶了一房妻室,另有一子一女,刚好凑成一个“好”字。
而石喻小朋友则成天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永顺胡同,回椿树胡同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里去。
雍亲王府那边,也一直留意着永顺胡同的动向,待这边稍许平静下来之后,雍亲王又专门命人传了石宏武去,对他耳提面命一番,大约也是不想石宏武与石家闹得太僵。
与此同时,雍亲王也正式开了口,请石咏也多花点时间,像教导四阿哥弘历一样,教一下五阿哥弘昼,等于将石咏在雍亲王府教习的时间又拉长了一两年。这消息想必年羹尧也很快能知道,自会明白石家是亲王府看重的人,也算是给年羹尧提个醒儿,算计人别算计得太过了。
紧接着就是贾琏听到消息,过来永顺胡同见石宏武。他代表的则是王氏的娘家人。
贾琏来见石宏武之前,就已经先与石咏见过一面,商议了一下,这事儿要不要请荣府的二老爷贾政出面。毕竟王夫人与王氏是一辈儿,平辈的连襟见了面比较好说话些。
但是石咏却觉得贾政说话比较文绉绉,而他家二叔石宏武却是个十足十的武人。相比之下,贾琏为人灵活会说话,同时贾琏虽是小辈,但亦是王家女婿,有些话也一样说得出口。于是石咏做主,安排贾琏拜见一回二叔石宏武。
石宏武倒是颇为惊异,没想到当年那么麻烦的王氏抬旗之事,竟然在他不在京中的这些年里,悄然解决了。而且从王家女婿的态度来看,王家似乎非常欣喜能寻回这么一个“走失”的女儿,贾家王家与石家似乎都非常亲近。
石宏武暗自想:当年他……就真的这么无能么?
待贾琏走后,石宏武想了想,将石咏请来,问了问旧事,想知道王家究竟是怎么答应给王氏抬旗的。石咏自然将大伯父富达礼抬出来,将当初自己怎么出面恳求,杭州织造王子腾怎么不同意,富达礼又是怎么将人劫到石家宗祠,石家怎么明面儿上威逼,暗地里又请人递话出主意,最后才安排下王氏归宗抬旗的经过,一一都说了。
石宏武听了又是愧又是悔。当年他若是经心一点儿,不要那么意气用事,而是好好绸缪,王氏固然能光明正大地抬进家门,石家也不会从永顺胡同分出去。
可如今,竟是由侄子出面,在富达礼的支持之下大费周折,将这桩旧公案给解决了。早先他却还在心底犹豫,不知是否该认回本宗,这实在是令石宏武羞愧不已。
石宏武无语了一阵,又问起永顺胡同石家的宅子。永顺胡同这一带大多是赐第,想买也买不来的。石宏武便问是不是大堂兄富达礼张罗给家人落脚的宅子——这份人情太大,他没法儿不还。
可是听说这竟是圣上赐下来身后还有追封,石大娘身上还有诰命……听到这里,石宏武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的:如今石家就是这样,长房虽是孤儿寡母,却已经影影约约显出兴盛之势;而自己这一房一直以来都是受长房照拂……自己竟总还想着回川中去,一点儿也不想留在京中照料妻儿。
他在这头出神,心里唏嘘,在对面冷眼观察的石咏也是一样。石咏已经意识到二叔与二婶之间,恐怕裂痕已深,两人并非真的在以寻常夫妻的身份相处,只是双方都必须要顾忌着对方身后的各派利益,和对方的各种颜面。
这般夫不是夫,妻不是妻,父不是父,子不是子的局面,究竟是什么人造成的?石咏真的有点儿盼着能有机会见见那位年羹尧,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石宏武回家,大约唯一的好处就是,王氏不用再穿孝守寡。石大娘有织金所的支持,自然是给王氏张罗了好料子,裁了两身新衣,又特地上银楼去打了两件好首饰,将王氏打扮起来。
王氏年纪不算大,以前这么多年,一直在石大娘的照顾之下生活,并未太过操劳,保养得不错,此时打扮起来,端的是美貌动人。
石宏武见到王氏这副样子,难免触动,记起过往,唤起些旧情。可是记起他当初就是被这副姣容所打动,才做下一桩桩错事的,此时却也难免心里发涩。
好在这一切,一过正月十五就要结束了。石宏武身上背负着使命,一过完灯节,就必须快马南下入川,去见他的上司年羹尧,并且去见他在川中的妻子儿女,试图解释他所身处的这种无比尴尬的境地,并寻求一个解决之道。
这天石宏武离京,石咏带着石喻,跟着大伯富达礼与二伯庆德,一起到永定门外相送。
富达礼没多说什么,只是拍拍石宏武的肩膀,要他一路上多加小心,入川之后,即便是不能马上谋求回京,至少也多给家里写上几封信。
而庆德却絮絮叨叨地拉着弟弟的手,炫耀起自己的“好运气”,仿佛马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