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王诧异,又微感动:“辛苦娘子了。”
罗令妤苦笑,心想这战争再不结束,南阳的世家就先要撑不住了。世家和寻常百姓之间存在壁垒,双方互不信任。这番情势下,她左右调节,也十分累。
然罗女郎精力满满。哪怕很累,面上也从不露出抱怨状。军士们去分发粮食,她则亲自下厨,为衡阳王刘慕这样的将军烹饪。端出鲜美的鱼送到刘慕案前,刘慕微微震惊。见女郎婉婉一笑:“此鱼名为‘长寿鱼’,是我们南阳有名的食物。”
罗令妤声音黄鹂般,娓娓道来,说此鱼乃是黄河鲤鱼,肉质鲜美,颇有盛名。罗令妤将鱼与枸杞子一道烹制,调上自己调制的调料,鱼身鲜红,口齿清香。这鱼水唼喋,美味无比。
刘慕坐在案前,女郎就殷勤地为他取箸子,与他介绍鱼的来历作法,又说来典故,讨他欢心。
刘慕神色轻微一晃。看到罗令妤这般忙来忙去,他心中突有一个怪异的想法,想她如此机灵活泼,擅长的东西还这样多,独他见过的,她就会写诗作画、编曲跳舞、与人奏乐,还有烹饪。这样擅长生活情趣的女郎……谁娶了她,生活每一日都有滋有味,不会单调吧?
而又是谁那般好运气娶到她!
罗令妤的声音将刘慕拉回现实,她蹙着眉,忧心忡忡:“公子怎么不吃?我哪里做的不好?”
刘慕摇了下头。
他夹了一箸子,鱼肉入口即化,果然肉质鲜美。刘慕眼睛微亮,便看罗令妤目中含了笑。罗令妤看半天,才问:“他近日有信送来么?”
刘慕顿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口中的“他”是何人。一时间食不知味、意兴阑珊,方知她这样殷勤,原是此般目的。罗令妤的目的明确,刘慕将将感受到。他心中不适,但在女郎的美目凝视下,刘慕还是简单淡声:“无。入洛阳重地,不宜暴露行踪。他绝不可能送信出来。”
罗令妤失望地点头:”我只是担心他。”
刘慕一声嗤:“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罗令妤听他这话语气不屑,似对陆昀意见很深。她停顿了一下,才与刘慕好奇问:“听说三表哥年少时,和殿下也是一起读过书的?”
刘慕兴致越来越低了:“……嗯。”
罗令妤眼睛微亮,身子倾前,对刘慕的提防心没之前那样重了,是什么样的人呢?和现在一样么?二表哥说三表哥少年fēng_liú,说他现在稳重多了。我看三表哥现在不喜参宴,他读书时也这样?”
刘慕心起戾气,不耐至极,方才明白,原来罗令妤是与他闲话陆昀的少年时期——有什么好闲话的!有些人从小到大一样的讨人厌。
刘慕瞥一眼罗令妤:“他以前可不是什么好人。你确定想听?”
罗令妤点头。
刘慕放下箸子,嗤声:“陆三郎现在装模作样看着清心寡欲,他少时可不是这个样子。他少时性情张扬,眼高于顶,写诗作赋,文章传遍天下。偏他仗着模样长得好,惹女子竞逐。此人却不是什么好人。建业世家好几家和陆家是姻亲,家族联姻不易拒绝,陆三郎就故意回错几家女子的信。女郎们这才知道同时有多少人追慕他,吵得闹得不可开交。那一年,好些人家交恶,就是源自陆三郎使坏。”
罗令妤:“……这说明三表哥自来不好女色啊。”
刘慕:“他瞧不上授业恩师,就联合诸学子上书,逼得先生与学生清谈作辩。最坏的时候,他一月之内说走了三位先生。以至于连续半年没人敢来给我等上课。”
罗令妤:“……三表哥学问真好。”
刘慕:“一整年我们跟着他混玩没怎么读书,到年底结业时,反而是他功课最好。明明大家一起玩,就他背后偷学。此人如此多狡,你说气不气人?”
罗令妤:“……也许人家就是单纯的天赋比较高。”
刘慕:“……”
他说一个,罗令妤夸一个。刘慕渐说不下去,怔看着罗令妤,心里黯然。罗女郎心中,陆三郎自然与众不同,自然什么都好。她也许从头到尾,一直就喜欢陆昀。其他人在她眼中,总是不如陆昀。在建业时她还掩饰,现在她已经能如愿……
心中微戚,刘慕再不愿说旧事了,应付道:“是以可见,你的三表哥从小到大就这样,他在洛阳不会吃亏的。”
刘慕起身,也不再吃鱼了,转身往帐外走。
罗令妤听故事正听得高兴,见他忽然淡了脸,不觉惊疑。罗令妤跟着站起来,追上他:“公子……”
刘慕厉声打断:“别跟着我了!”
罗令妤骇一跳。
刘慕背影僵硬挺拔:“你放心,我既与他约定,自然会接应他,不会故意害他死。你不必这样讨好我,为他说话。我虽与他不睦,但我并不会在这时发难。”
罗令妤看着他背影,良久,才伏身轻声:“那便多谢公子。”
……
罗令妤的交好试探自不必提,洛阳此时,终有人引见,要陈雪娘子入太守府,弹琴给太守听。初闻此消息,跟随陆三郎前来洛阳、此时埋伏在城中各处的军士们聚集,不敢置信地激动着:陆三郎真的能迷倒男人呀!
他们三三两两,分开目标,攀爬在对面墙头,盯着陈雪娘子入府。
见长檐车在太守府邸前停下,衣白胜雪、乌发如坠的身量修长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