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闻言,动作一顿,放下手中茶盏,淡淡道:“今儿早上是谁去奉宸苑传的话?”
那掌事太监固然糊涂,前去传话的人却也大有问题。
梁九功躬身道:“是花鸟房的小六子,奴才已经将人送去慎行司了。”
康熙微微颔首,转而道:“宁寿宫那边怎样了?”
梁九功闻言一顿,觑了眼康熙脸色,有些犹疑道:“太后娘娘好像还未痊愈,这几日都在静养,只命人送了些补品给赫舍里氏,其他人谁也没见,连皇后娘娘今日去请安也被拦在了门外。”
康熙闻言,面色不变,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看来若朕不复鄂伦岱和隆科多的职,圣母皇太后的病就好不了了。你说在咱们皇太后的心里,朕这个亲儿子是不是还不如她的好侄子?”
梁九功心里明白康熙的意思,也知道这个问题不需要他回答。他把头埋得耕地,整个御书房安静得没有半丝声响。
隆科多是佟国维之子,娶了岳父的侍妾不说,还宠妾灭妻,与妾氏李四儿折磨原配赫舍里氏,险些致其死亡,这事被赫舍里氏侥幸逃出的婢女捅了出来。
皇后闻言大惊,当即派人前往查证,发现赫舍里氏瘦骨伶仃,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
寒冬腊月的天气,赫舍里氏的身上却只贴着一层薄薄的粗布衣服,上面还带着斑斑血迹,其惨状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协同妾氏残害发妻,实在骇人听闻,这件事在京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传得沸沸扬扬。
康熙知道后大怒,命人处置了那李四儿,又把隆科多叫来申饬了一顿,革了他的职,令其闭门思过。
鄂伦岱却是佟国纲的长子,性情傲慢,刚愎自用,月前在青楼与一书生争抢一妓子,醉酒之下把那书生双腿给打折了,此次也一并被革职在家。
佟氏一族受此牵连,不少人被降职,在朝中威势大减。
人人都以为皇太后是受了打击才病倒,并不知其中另有隐情。
当日佟佳氏知道此事后大为恼火,与康熙争吵了起来,之后才以养病之名闭门不出。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半晌,康熙方道:“寿康宫可都安排妥当了?”
梁九功心里明白康熙的心情,即便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询问,依旧仔细细细回了话,末了笑道:“万岁爷放心,奴才都看着呢,各处都收拾妥当了。
方才又命花房的人将寿康宫的一草一木重新修整了一遍。都是按着母后皇太后素日的喜好布置的。
殿内一应陈设顽器又都是您精挑细选的,太后她老人家定然会十分喜欢。”
康熙闻言,面色柔和了许多,“送去寿康宫的人你再仔细查一遍,哪怕有一丝可疑也都不能用,万不可有丝毫疏忽,否则……”
梁九功一凛,“万岁爷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
“梁九功,什么时辰了?”康熙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门外的日头。
“回皇上,已经卯时末了。”梁九功停下磨墨的动作,也看了眼门外,这都是万岁爷第五次问时辰了。
“卯时。”康熙轻轻舒了口气,微笑道:“皇额娘想必快到了。”
梁九功道,“是差不多了,按脚程推算,太后娘娘的銮驾只怕就要到京城门口了。”
康熙微微一笑,“保成他们都到了没?”
梁九功道:“阿哥们已经到乾清门了,众位宗室亲贵大臣也都到了,正在太和殿外侯着。”
康熙点了点头,正欲说话,便有侍卫前来回话:“启禀圣上,母后皇太后凤舆已经入城,再有两刻钟便要到宫门口了。”
康熙闻言面色一喜,霍然站起身来,“梁九功,传话下去,前往太和殿,恭迎母后皇太后。”
“嗻!”
康熙二十三年十二月初六,母后皇太后回宫。
康熙率一干宗室及众阿哥在太和殿前相迎。
宫门大开,只见华盖如云,一行威严肃穆的队伍缓缓行来,当前是一驾明黄色的凤辇,绣着彩凤飞龙,侍卫重重保护,宫女太监依轿而行。
前面,一个老太监朗声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康熙早已带着阿哥、亲王贵族们迎接于大殿前。
整个太和殿前,黑压压的站满了王子皇孙、朝廷亲贵。
明黄色的凤舆在殿前停下。
早有嬷嬷和宫女们上前搀扶太后下轿。
一个三十来岁,眉清目秀,女官打扮的女子上前掀开銮驾的门帘,扶出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众人看到太后下轿,皆全部跪倒,伏地磕头请安,齐声道:“恭请母后皇太后圣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康熙也跟着众人躬身请安。然后起立,快步迎上前去,搀扶着太后,恭恭敬敬的说道:“皇额娘,儿子没有出城去迎接,实在不孝极了!”
俞青摇头道:“你是一国之君,国事繁忙,哪有让你出城相迎的道理。”
说完看了眼跪满大殿的大臣们,无奈摇头,叹了口气,对康熙道:“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快让大家起来吧。”
康熙微微一笑,对梁九功颔首示意。
梁九功躬身行了一礼,转过身,朗声道:“母后皇太后口谕,众卿家免礼、平身!”
众大臣齐声谢恩起立。
康熙扶着俞青,笑道:“皇额娘一路辛劳,先行回宫歇息吧。”
俞青点点头,对众人颔首示意,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