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俩聊了会,袁夫人唤来丫环洗了洗手,这才与萧宝信一道去了易安堂。
她们到时谢显已经走了,就谢母一个人歪在榻上,芷兰蕙兰两个大丫头一人一边给老太太捶腿,见萧宝信她们婆媳二人进来,忙叫丫环垫起了背靠。
“今日你们婆媳倒是来的早,小厨房还没做菜,你们想吃什么就点,留下来一道用膳吧。”
“我吃什么都好。”袁夫人清心寡欲,对吃食更没要求。若非每日晨昏定省伺侯婆母,她都直接吃素了。
萧宝信倒是实惠:
“我想吃上次我在祖母这里吃到的胡饼。”
所谓的胡饼,原本产于北方,用先煎后烧的方式,味道鲜美绝伦。
这一道菜却是要用到陇西的小麦,搭配河东的大葱,还有来自河西的羊肉与张掖的豆豉,苏州洞庭橘、仇迟花椒与济北盐调味,是相当受贵族欢迎的一道菜,也是在两三年前才在大梁风行起来的。
“哎哟,你这孩子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谢母一拍大腿,中午的时候她也是福至心灵,好这一口:“倒不必特意吩咐下去,这本就是咱们晚膳的一道菜。”
“那是宝信有口福啦。”萧宝信喜笑颜开,跟朵开的正盛的蔷薇花似的。
看在谢母眼里,也不禁赞声美,又美又艳,难得还有股子英姿飒爽的劲,倒是中和了她容貌过份艳丽。
“你这孩子也是爽直,却不知这道菜用料繁复,可得事先提前告知小厨房备下,像你这般吩咐下去,好歹也得两个时辰后再吃上了,那时天都黑了。”袁夫人打趣道。
听听,不光儿子向着自家媳妇,连老子娘也给时刻兜着。
面上是说她,却只道她爽直,这是夸人啊还是夸人啊。
谢母笑:“都是一家人,何必弄些弯弯绕绕,宝信这性子我喜欢,有一说一。别说我孙媳妇这时候想吃,就是夜半三更想吃了,也照做不误。”
一屋子丫环都捂嘴直笑,袁夫人都忍不住笑道:“那是阿娘疼孙媳妇,宝信可不能仗着祖母的宠爱肆无忌惮。”
“不止祖母疼我,阿娘也疼我。”萧宝信笑成了一朵花。“小时候有个道士给我算命,就说我命好,果不其然。在家时爹娘疼我,嫁进婆家,又有祖母和阿娘疼。”
谢母和袁夫人都忍住没说,可不命好,夫君更是疼到心尖尖上了?
一屋子欢声笑语,正这时有丫环挑帘子进来,冲芷兰使了个眼色。
芷兰便寻了空隙出来,刚出门就见外面站着一个秀丽的丫头,个子高挑比自己还高上半头,却是有些面生,当下心里有了计较。
“奴婢是新夫人的陪嫁丫环木槿,见过姐姐。”
是个很有礼数的,芷兰点了点头。“你这般急吼吼的过来可是有急事寻夫人?”
“正是。”木槿抹了抹额上的汗,“是奴婢唐突了,可是事发突然,奴婢也不知怎生办法。奴婢一共四人是夫人的陪嫁丫环,采薇便是其一。她今天陪夫人来自在院给老夫人请安,谁知将夫人的香帕落了忘记拿,就返转身回我们夫人的坏话。”
“采薇鲁莽,便上前讲道理,之后也不知两边发生了什么事就闹大了,说是打到了一处。三房的王夫人便派了人来叫我们夫人过去——”
“奴婢不敢怠慢,这才寻到了易安堂太夫人这里。无礼之处还望姐姐担待,劳烦姐姐您看是不是挑个合适的时候能帮着给传句话与我家夫人?”
这木槿也不是白给的,都没对过台本,只王夫人派人去请萧宝信,单单几句话就听出了语音。她早先就得了萧宝信的嘱咐,总要找个杀鸡儆猴的,当下就将事情给圆回来个七七八八,有鼻子有眼睛。
芷兰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子。
这可不是传句话的事儿,太夫人和老夫人对新夫人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明显是极看重的,偏偏这新夫人和三房掌中馈的三夫人对上了。
往小了说,若是新夫人是个文弱温吞的,倒也罢了,下人犯了事怎么罚就怎么是了。可这位新夫人瞅着却非善茬,不是个好相与的,在外面那是打遍了建康城,这分明是天雷勾地火啊。
却是大意不得。
“你且在这里等着。”说完人就回屋里去了。
进门往萧宝信那里看了一眼,也不知这位新夫人说了什么,又逗的老夫人笑开了怀,也就站的远点儿,近点儿都能看到小舌头了。
当下皱了皱眉头,一脸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外面什么事?”谢母正瞧见芷兰进来,随便问道。
芷兰抿了抿唇,快步走到谢母身边回话:“是夫人身边的丫环,说是三夫人请夫人过去。”顿了顿,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回事,还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你可不是这般扭捏的性子。”谢母皱眉,瞧出点儿不对劲来。
萧宝信都忍不住要给芷兰拍巴掌了,果然是在太夫人身边得脸的大丫环,这演技绝对精湛了,自己不好说,全都引导着谢母自己个儿问了。当着她的面不得罪人,背后三夫人有话问起来,她也好交待。
真是个人精儿。
当下芷兰便将木槿的回话二儿样不差地学了一遍,“说是三夫人那边催的急。那丫头不知怎么办,吓傻了,便来这里寻夫人。”
这话就有了偏颇,是向着她的,萧宝信放到了心里。这是赤果果地在卖好给自己。
姑且不管木槿有没有这话,芷兰能在太夫人跟前说出来,就是偏站了她。